2010年6月13日星期日

[禁书资讯]赵李对话录——之一(时昭)

原帖:http://shizhao.org/2010/06/zhao-and-li-1/

[禁书资讯]赵李对话录——之一(时昭)

作者:时昭


把网上最近疯传的李鹏日记和之前赵紫阳的回忆录放在一起,看看两位当事人在同一事情上的不同做法是怎样的?

胡耀邦逝世:

:耀邦1989年4月15日逝世,广播以后,当晚北京一些大学的学生就自发地搞起悼念活动。随后就走 上街头。而且人数越来越多。这时确有一些学生表现情绪激动,说了一些过激的话,但总的来说比较注意秩序,没有发生越轨的事。

:依林同志告诉我,因为耀邦同志去世,北京有几所大学不太平静,一些学生张贴了小字报和大字报,在内容上有为胡耀邦鸣冤叫屈的,也有攻击党中央,甚至矛头直接指向邓小平同志的。在各大学中,北京大学这种现象要多一些。

冲击新华门事件

:4 月18、19日晚,有数百人 涌到新华门。我曾调公安部录相来看。所谓学生冲击新华门事件,实际上在前面的学生一直在喊:要守纪律,不要犯错误!主要是后面围观的人非常多。学生 在前面提要求啊,要求见什么人啊,后面的人往前涌,往前推,秩序有点乱。后来学生自己组织了纠察队,把学生和围观的人隔开了。

: 到晚上23时,有人带领近千名学生和其他社会闲散人员涌到中南海新华门前聚众闹事。次日清晨零时20分,又有一群游行者抬着三个花圈向新华门冲击,被执勤 的警卫人员制止,未能进入中南海。这是建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的。凌晨4时20分,北京市人民政府在新华门发布了通告,说冲击党政机关是违法的,是不允许的。 广播后,聚集在新华门前的人群逐渐散去。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中南海是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所在地,新华门是国家的仪门。就是在十年“文化大革命”期间,社会 混乱到那种程度,也没有人敢冲击新华门。(19日)到晚上,新华门前聚集约有2万多人。学生一次又一次地冲击警戒线,在新华门前喊出“反对独裁”、“反对 专制”等等口号,并散布大量反对党和政府的言论。北大学生王丹向全国人大递交请愿书,公开提出重新评价胡耀邦的功过是非等七条要求。

:4 月19日夜李鹏突然给我打电话,质问我:学生现在正在冲新华门,怎么还不采取措施?我当时回答他:乔石在第一线负责,有各种预案,他会应急处理。随后我就 把李鹏打电话的事告诉了乔石。实际上到了20日清晨,聚集在新华门的大 部分学生已经散去,少数人没走的由公安清了场,强令他们上了车,送回学校去了。

:晚11时半,我和紫阳同志通了话。我说性质已起了变化,应该马上研究。他说明天研究。至于对新华门前闹事情况,他说不了解,只要不打砸抢烧,我们就不采取行动。

追悼会

:开追悼会时,天安门广场有几万学生集会,这是经过同意的。我们在人民大会堂里面举行追悼会,学生在外面悼念,给他们设上高音喇叭,外面的学生可以听到人民大会堂里面开会的情况。

: 晚上8 时5万学生以参加耀邦追悼会为名,提前涌入天安门广场,使原来定的明天追悼会时要采取的交通管制措施无法实施。晚上,我一直在中南海办公室里,观察天安门 的动态。乔石同志在现场直接指挥,天安门广场的清场无法进行。次日凌晨3时,北京市公安局负责人出面与学生代表谈判,为了保证追悼会顺利进行,要求学生队 伍向东移动,空出大会堂东门外的汽车通道,以便参加追悼会的车辆通行。学生答应了,空出了人民大会堂东侧前月30米宽的XXXX。为了保证追悼会的顺利进 行,军委杨尚昆副主席下令紧急从北京军区调兵力进驻北京,从驻防在保定的三十八军的两个机械化师中抽调1500名兵力,日夜兼程,赶赴北京。一个团进驻中 南海,其余兵力布置在中南海四周,保卫中央首脑机关的安全。抽调的都是老兵,赤手空拳,不带武器,以避免与学生发生流血事件。…追悼会约40分钟就结束 了,人民大会堂东门外仍有几万名学生和群众聚集在一起,滞留不走,不知他们在等候什么。

: 当时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会上我说,中央治丧,学生悼念,我们不能不允许。不能说我们治丧,不让学生悼念,这没有道理。因此我主张除了打、砸、抢、烧、冲五种 违法行为要依法惩处外,一般要采取疏导的缓和办法。追悼会结束后,我提出了三条意见:(一)追悼会结束,社会生活应进入正常轨道,对学生游行要进行劝阻, 让他们复课。(二)对学生采取疏导方针,开展多层次、多渠道和多种形式的对话,互相沟通,征求意见。学生、教师、知识分子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讲。(三)无论 如何要避免流血事件,但对打、砸、抢、烧、冲违法行为应依法惩处。我 的这些意见李鹏和各位常委都接受了,并形成了文字。前面这些分析以及定下的方针,都以文件形式通知了各地和各部门。后面讲的三条是我出访朝 鲜前讲的。耀邦追悼会刚结束,中央主要领导人一起下电梯的时候我同他们讲的,后来我又正式谈了这些意见。

: 追悼会结束后,我从大会堂上车时,碰到赵紫阳同志。我对赵紫阳同志讲,你很快就要出访朝鲜了,应该再开一次政治局常委会,讨论中央对学潮的方针。赵紫阳 说,常委都译过了,不必再开会了。他又说,对学潮的方针,一条是追悼会后恢复社会正常秩序;一条是党和政府与学生开展对话;一条是谁搞打砸抢,就依法处 置。我针对当前学潮中已发生的几个月则问题要求紫阳同志有个明确表态。我说有些学生要求西方式的自由、民主呢,他说这不能答应。我又说,对正在成立的非法 学生组织呢,他说那也不能承认。我试图再次说服他召开常委会,他已不愿再听我讲什么,匆匆上车离去。

:那 时常委中没有什么不同意见,至少没有明显的不同意见。

对学生闹事和胡耀邦的看法

: 为 什么学生对耀邦逝世的悼念如此强烈?这有复杂的原因。第一,耀邦的形象好。他平反了大量冤假错案,主张改革开放,特别是他为政清廉。当时人们对腐败的意见 比较多,借悼念耀邦来表示对腐败的不满。第二,对耀邦1987年下台的方式不满、有气。一方面对反自由化斗争不满意、有抵触,同时对耀邦下台那种更换领导 人的方式难以接受,总之为耀邦鸣不平。第三,1988年秋天提出治理整顿以后,改革开放全面收缩,政治改革不见动静,经济改革停滞不前甚至后退。学 生对这种状况不满意,用悼念耀邦的方式来表示对深化改革的愿望。当时上街的学生大体是三部分人:绝大部分属于上面说的这种情况;也有一些人是因为对我们工 作不满意,借题发挥,闹一闹;当然,也确有少数人“反党反社会主义”,想故意把事情闹大。

: 我和耀邦同志工作关系甚好。在他担任总书记期间,我曾多次陪同他到全国各地视察。1986年夏天我陪同他访问过欧洲。他是一位品德高尚,对党忠诚的好同 志。他思想敏锐,办事雷厉风行,对同志热情,有许多优良品质。但在我们的交往中,我也发现,他有些想法脱离实际,感情容易冲动。他早年从事军队政治工作, 建国以后长期主持青年团工作,因此不太熟悉经济工作,但又经常对经济工作作出批示,这也许是他致命的一个弱点。他从组织上和思想上对“文化大革命”拨乱发 正,平反冤假错案,在干部队伍年轻化方面做了积极的开拓性工作,对党和人民有重大贡献。1986年六中全会讨论精神文明文件时,耀邦对是否写上“反对资产 阶级自由化”的态度不明朗,受到邓小平同志批评。由于他对处理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不够坚定,导致 1987年初学潮的发生而犯了错误。同年1月16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接受他辞去总书记职务的请求,由赵紫阳同志代理总书记。

:贾春旺说,学生一面游行,一面嘻嘻哈哈,高唱“红高粱”,看不出悲痛之情。

: 在4月22日晚上,与传达邓小平同志讲话的同时,中顾委委员杜润生根据赵紫阳临走时交待的意见,邀集胡绩伟、秦川、李昌、李锐等人开会。杜润生说,赵紫阳 认为,应把这次学潮作为一个契机,来推动改革的进行。这就是说,从学潮一开始,赵就把学生闹事当做他确保和巩固自认为岌岌可危的总书记位置的契机了。

出访朝鲜

:4月23日下午,我离京去朝鲜时,李鹏到 车站送行,他问我还有什么意见。我说就是那三条。事后听说,李鹏把这三条意见报告了邓,邓也同意。

: 铁映说,他刚才也给赵紫阳打过电话,认为学潮正在升级,矛盾直指邓小平同志,形势紧迫,希望赵紫阳同志组持召开常委会,听一次汇报,决定对策。但赵紫阳告 他,已委托李鹏主持常委工作,他下午走,没有空,你们有事向李鹏汇报吧。很明显,赵紫阳已经把这个“烂摊子”,推给我了,不知居心何在。我才到中央工作不 久,自知能力有限,但我又是一名共产党员,在党和国家危难之时,也只好挑起重担了。李希明同志也来电话,他说他刚给赵紫阳打电话,说李鹏很难应付当前的混 乱局面。在全国这样紧急的状态下,作为党的第一把手,应推迟出国访问,但也遭到赵紫阳的拒绝。锡铭与我在电力系统共事多年,对我不能说不了解。我本一介书 生,技术型干部,如何能应付如此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我从内行李十分赞成惜命的建议,但他也说服不了赵紫阳。下午4时20 分,我到北京火车站去欢送赵紫阳出访。看来,他并不欢迎我的到来。他说,不是简化礼宾规格吗,你这一来就破格了。我说,破一次格也值得,现在社会上传闻多 得很,不少人说中央内部不团结吗,今天我来送你,可以显示中央的团结。他听后也未知可否。形式在不断变化,紫阳一走,这副担子就落在我肩上。我对目前发生 的事很警惕。 “文化大革命”中工人不做工,农民不种田,学生不上课,整整乱了十年,人民吃尽了苦头,国家遭受灾难,不能让这种悲剧重演。但我对如何处理当前的混乱,也 苦于没有办法。

:警卫局的同志反映,22日上午耀邦追悼会结束,下午赵紫阳就去郊区打高尔夫球。由此可见,他对耀邦同志是毫无感情而言。对全国乱哄哄的局势,他却一走了之,令人不可思议,也发人深思。

:4 月19日,我就访朝的事情去过邓那里,也向邓谈了学潮的情况和如何处理的意见,邓当时都表示支持。但事情奇怪得很,我离开北京的当天晚上,北京市委的李锡 铭、陈希同就找万里,要求召开中央常委会议听取他们的汇报。万里就上了他们的当。万里对学运的看法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致的。万里 把他们的要求转告了李鹏。我出访期间由李鹏代理主持常委工作。李鹏真是快啊,第二天晚上就召开了常委会。在李鹏主持下,李锡铭、陈希同极力把学潮情况说得 非常严重,他们不顾当时学潮有趋于缓和的情况。他们把个别学生的过激言论,特别是对邓小平个人的过激言论加以宣 扬,把学潮说成是反对共产党的,针对邓小平的。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学生特别是大学生对西方的东西听的很多,看的很多。说一个领导人几句话,他们根本不认为 是一回事,不像文化大革命以前或文化大革命当中空气比较紧张的时候。当时说我的也很多,什么几个孩子搞“官倒”呀,什么运了多少车皮化肥到我的家 乡呀。当时在多少万人中间没有人说些偏激、过激的话是不可能的。有十个人说了这类话,你一集中就不得了。李锡铭、陈希同他们这么做,是他们原来阶级斗争的 思维方式起作用,还是别有用心,我就不清楚了。24日的常委会上把学潮定性为“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政治斗争”,并形成了会 议纪要。李鹏、李锡铭、陈希同是始作俑者。

: 晚上12时,锡铭同志报来北京市政府发言人关于澄清“总理据见递交请愿书的学生代表”谣传的谈话稿。但是锡铭认为北京市政府发言人权威不够,要求由新华社 发通稿。锡铭讲的有一定道理。因为追悼会是中央主持的,谣传学生是向总理请愿,有北京市来做说明显然不合适。何况这篇谈话稿就事论事,也缺乏说服力,可能 产生相反效果。我和锡铭商量,一致同意,此稿不发了。上午,我分别找依林、万里、宋平同志谈了对当前形势的估计,征求他们对处理学潮的意见。他们都同意昨 天中央采取的三条措施。万里同志是老北京,曾长期担任北京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他主动表示愿意找北京市领导同志做工作,让他们消除顾虑,大胆向学生做 工作。下午5时,万里同志打电话来,说北京市领导反映,形势非常严峻,中央态度不明朗,他们很难工作。万里建议立刻召开常委会讨论对策。我同意了万里同志 的建议,决定晚8时开常委碰头会,扩大到有关同志参加。晚8时召开的常委碰头会是一次关键的会议。参加的同志有常委乔石、胡启立、姚依林同志,列席常委会 的有杨尚昆、万里,还有书记处的芮杏文、阎明复、温家宝,政治局委员田纪云、李锡铭、宋平、丁关根同志,有关部门的负责人也参加了会议。在讨论中,大家一 致认为当前局势严峻。首先在北京继而波及到全国的学潮,实际上背后有人操纵,煽动闹事,这是一场有组织有计划的旨在打倒共产党的政治斗争。中央必须旗帜鲜 明地采取得力措施,加以制止。方针是首先稳住北京,进而稳住全国。李锡铭在会上表示,只要中央态度明朗,北京市委有把握把群众发动起来,挽回局势。在讨论 中,我提出三个可供选择的方案:一是人民日报发一篇有分量的社论,传达今天常委碰头会议的精神;二是由党中央和国务院联合向全国各省市发一通知;三是在北 京召开党政军干部动员大会,传达今天会议精神。经过讨论,大家认为可先发一篇有分量的社论。会议还通过由乔石、胡启立、李铁映三位同志组成的处理学潮的领 导小组,负责在第一线处理学潮。

4`26社论

:4 月25日李鹏、杨尚昆把常委会的情况向邓作了汇报。邓这个人对学潮一向主张采取强硬方针,认为学潮影响稳定。听了汇报以后,邓当即同意把学潮定性 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动乱”,提出“快刀斩乱麻”加以解决。我4月19日到邓那里,我的看法他是完全同意的。25日李鹏、杨尚昆一讲,邓又同意他们的看法 了,因为这和他历来的主张一致。4月25日邓同李鹏等人的讲话,本来是内部讲话。但当天夜里,李鹏就决定把邓的讲话向各级干部广泛传达,4·26日又把这 个讲话改写成《人民日报》社论发表,公开把学潮定性为“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动乱,其目的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在我出访朝鲜之前,李鹏、北京市的领导都没 有向我说过他们这些看法。我刚刚离开北京,他们很快就召闻了常委会,并直接取得了邓的支持。这就改变了政治局常委原来的分析及准备采取的方针。

: 在这时,尚昆同志建议我主动找小平同志请示,他也一同去。4月25日10时,去小平同志处。我和尚昆去的。他听完我们简单汇报后,讲了一篇话。他确定当前 是一场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的动乱,必须态度鲜明尽快地加以制止。小平同志的讲话犹如一场及时雨,未处理当前复杂的局面指明了方向。下午3 时,我立即召开常委碰头会,传达等小平同志的指示。尚昆同志在会上明确表示,李鹏同志传达邓的讲话内容是准确无误的。常委会一致认为,小平同志的讲话十分 重要,应立即传达下去。决定首先在三大系统,即中央、国务院和北京市副部级以上干部中传达,内容包括小平同志今天的谈话的记录稿和4月24日晚常委会纪 要。由温家宝同志责成中央办公厅印发24日常委碰头会纪要,并及时整理邓的谈话记录,作为传达的依据。两个传达稿很快发出了。按照常委会的分工,中央系统 是由乔石,国务院系统是由田纪云,北京市系统是由李锡铭同志分别传达的。三大系统的传达都在25日晚间进行完毕。北京市因为身处第一线,在传达时还主动扩 大到区县局级干部。为了落实小平同志要给吴祖光、于光远、苏绍智、胡绩伟这些人打个招呼的指示,则由阎明复同志去办。这次常委碰头会还写了纪要,赵紫阳的 秘书×彤(原文不清楚)也参加了今天的会议。由我签发,把24日常委会纪要和小平同志讲话记录稿密传到平壤,送给正在朝鲜访问的赵紫阳同志。

: 我 在朝鲜时,4月24日常委会纪要和邓的讲话通过使馆传给了我。我回电表示:我完全同意小平同志对付当前动乱所做出的决策。这些文件发给我,我就必须表态, 也不能表示不同意见,因为我在国外不了解国内的情况。但我没有对常委纪要表态。看了邓的讲话,当时我脑子里马上的一个反应就是又一场反对自由化的运动要来 了。我倒没有想学潮平息不了,因为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担心的是十三大以来的改革特别是政治改革的势头受到损害,因为邓认为,学潮的原因是长 期反自由化不力。

: 《社论》在昨晚由新华社发表后,全国形势开始向好的方面发生变化,各级领导和党团员振作起来了。北京市委今天下午又召开了万人大会,李锡铭同志传达了小平 同志的谈话。上海动作更快,今天上午就召开了领导干部会议,江泽民同志传达了小平同志的讲话。前几天,在北京市街头出现的闹事学生小分队,今天不敢再出来 活动了,街头的小字报已被清除。

:4·26 社论一发表,情况立即发生了变化,大大激化了矛盾。学生被社论的言辞和政治帽子所激怒。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有计划有目的”等等,学生多年 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原来处于中间状态的人也被推到了激进的一边。从朝鲜回来后我找了几个大学的人谈过,他们都讲了这个情况。 4·26社论一发,各方面包括机关都非常不满意,“怎么搞了这么一个东西?”所以4月27日上街游行的人一下子上升到十万。由于4·26社论的言辞比较严 厉,学生们感到这个行动可能受到镇压,因此有的学生游行以前给家里或亲友写下了遗言、诀别信。4·26社论不仅激怒了学生,机关、团体,民主党派也普遍抵 触。他们不理解、抵触,甚至反感。他们认为学生关心国家大事,关心改革命运,提出社会热点问题,是可贵的爱国行为。政府不仅不表示爱护,加以引 导,反而站到学生的对立面,给他们扣上“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帽子,以火药味如此之浓的社论吓唬他们。尤其是知识分子反应更加强烈。政府这样做,社会上更加 同情支持学生。从现场拍摄的录相可以看到,当时学生的游行队伍走到哪里,沿街的群众就拍手欢迎,呼喊支持的口号,有些人甚至加入游行队伍。就连负责阻挡游 行的警察也是敷衍一下就放行了。本来布置的一些封锁线,学生队伍走到那里,警察就让路,学生游行可以说畅行无阻。

: 学生游行队伍还是出来了。从早上8时开始,冲过层层防线,于下午4时到达天安门。沿途口号变为“拥护共产党,坚持四项原则,打倒腐败,打倒官倒”。过天安 门城楼后,一直东去。晚10时才逐渐回校。游行学生认为取得很大的胜利。老党员认为政府太软,积极分子觉得窝囊。而老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则松了一口气。因 为没有抓一个、打一个,没有发生流血。从战略上讲,《社论》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全国形势基本稳定下来,胜似百万雄兵。由于长期自由化思想影响,事情要一下 平息下来是不可能的。

: 游行结束后,各方反映不一:参加游行的学生认为取得很大的胜利;一些老同志、老党员认为政府手太软,制止不力;学校和党政机关里拥护党的骨干分子觉得太窝 囊;一些老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人士松了一口气,因为政府没有抓一个人,没有发生流血事件;外电也说中国当局对游行采取了容忍和克制的态度。

: 当 时许多老同志对学生游行相当担心。因为知道小平讲了那么一篇话,生怕矛盾激化,发生流血事件,一再表示要中央克制,不要动武。彭真直接给中央办公 厅打过几次电话,说无论如何不要动武,无论如何要克制,希望中央不要让矛盾激化。当时只有李先念听了小平讲话以后,给小平打电话说:“要下决心抓 他几十万人!”这话不知准不准确。还有王震,他也主张多抓些人。面对成千上万的游行队伍,加上许多老同志劝告,原来决心驱散游行的人,如北京市委领导人和 李鹏等人也束手无策。这当然是很好的事情。学生们原来以为游行可能受到镇压,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由 于传达了小平同志的讲话,发了社论,学生会、党团组织、校长、教师,原来都拼命地阻挡学生,叫他们无论如何不要去上街。学生回去以后,弄得党团干部受到奚 落,他们感到委屈,有埋怨情绪,认为被出卖了,躺倒不干了。包括陈希同这样的人也有这种感觉。5月1日常委听北京市的汇报,陈希同一肚子怨气,说学校基层 干部感到被出卖了。我批评他:谁出卖谁?

: 下午3时,我召开常委碰头会议,研究下一步。总的,肯定《社论》的作用,方针仍然是稳定北京,争取中间群众。估计学会“五·四”要游行。仍然采取层层劝 阻,但避免流血。决定由袁木出面对话。一位学生头头回忆:“我们都被‘4·26’人民日报社论惊呆了,王丹又急急忙忙从李淑娴老师那儿回来说,我们要改变 策略,动员群众和他们干”,“会上定下了改变口号的决定”。看来,在学生后面有长胡子的人在操纵,已是千真万确的事。这位学生头头对她说,学生的目的是要 通过这次学潮把李鹏从总理的位子上拉下去,否则邓小平之后大权就会落到他的手中。又说,学生对李鹏本人也不是有多么的恨,而是恨那些支持他的老人。

: 何东昌同志来我办公室,转达彭真同志的意见。彭真认为:一、中央对制止动乱的方针是正确的;二、要承认27日的大游行学生是占了上风,原因是提出“反腐 败、反官倒”的口号,得到不少市民甚至机关干部的支持;三、目前党和政府要集中力量揭露坏人,让广大群众认清动乱的真面目。

: 因4·26社论造成了4·27大游行,造成了整个社会上各方面对4·26社论的不满意。李鹏不得不让鲍彤又写了4·29社论,并要袁木、何东昌与学生对 话。在对话中肯定了学生提出的许多要求,说学生的许多要求同党和政府是一致的,社论不是针对广大学生的,甚至说学生中 99.9%都是好的,搞“反党反社会主义”动乱的只是极少数人,这样来缓和学生的情绪。同时他们又十分害怕4·26社论被否定,特别是怕我回国后不支持他 们这种做法。李鹏会向阎明复说过(阎明复在我从朝鲜回来后告诉我),如果赵回来不支持4·26社论,他只有下台。李鹏和姚依林商定一定要 我回国后表态支持。所以后来他们一再要我在纪念“五四”的讲话中加上明确反对动乱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词句,在把纪念“五四”讲话稿送给他们看的时候, 李鹏、姚依林统统要求加上反对自由化的内容。当时因为广泛传达了邓的讲话,邓感到自己在青年中的形象受伤害,邓榕通过鲍彤转告我,在“五四”讲话中一定要 加上邓历来关心青年、爱护青年的内容。我在“五四”讲话中加的这一段话,专门讲了邓如何爱护青年,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加上的。

: 今天赵紫阳回国。上午10时,我去北京车站接他,并请他安排时间,忙听取我汇报这几天国内发生的情况,商量今后的对策。他答应,下午4时在他家见面。下午 4时,我如约去赵紫阳住处。赵紫阳住在中南海四号院,会客室在四合院的东厢房。我到的时候,室内空无一人,但充满烟气,烟缸里留下不少烟头。这证明他已经 开过会了,是哪些人参加的会,不得而知。5分钟后他来到会客室,我们交谈了约一个小时,他同意明天开党委会研究“学潮”。通过这次谈话,我感觉到他的总趋 向仍然是主张对“学潮”采取缓和的方针,这显然与邓小平同志坚决制止动乱的方针不符合,也与他4月26日从平壤回电“我完全同意小平同志就对付当前动乱问 题所作出的决策”的表态大相径庭。我担心他为求得妥协,要承认在北大、清华等校新组成的“团结学生会”、“高自联”的合法性,使游行合法化。他也谈到社会 上对他孩子搞“官倒”的传闻,说如果组织决定要他的孩子退出商业公司,他个人服从组织决定,但他没法去说服自己的孩子。他请求中央派调查组对他的孩子的问 题立案调查。他说,从去年9月起,外面就盛传他要下台,还说他访朝回来后就要下台。对此,我也听到一些传闻,说去年9月开妇女大会时,在大会堂休息室小平 同志和先念同志单独谈话,议论到赵是否应下台的问题。但小平同志说苦于无人替代,下不了决心。赵对我说,他是贯彻小平同志的一切指示的,小平同志万一不在 了,他马上辞职。他说,过去攻赵,目的在邓,这次学生攻赵又攻李,目的也在邓。赵紫阳说这番话无非是表明他是忠实小平同志的。

: 我 4月30日上午从朝鲜回来,李鹏迫不及待地当天就找我,要我召开会议听取北京市委的汇报,目的是逼我对他们前段的搞法表示支持。在5月1日的常委碰头会 上,虽然我一回国就听到各方面对4·26社论的强烈反映,但因刚刚回国,毕竟情况了解不多,同时也避免弯子转得太陡,因此我不能不一般地对我出国期间李鹏 主持的工作表示了一些肯定。但我着重指出,关键是争取大多数,一定要把大多数人和极少数人区分开,不要把大多数人放到对立面,不要使大多数人感到受压抑。 不管原因何在,必须冷静地承认一个严峻的事实,那就是广大人民,尤其是学生、知识分子、民主党派同我们的认识即4·26社论的调子,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我 指出要广泛对话,既对学生,也对老师、工人听取意见。对学生关心的定性问题,我当时强调要按照4·29社论的口径作新的解释。“反党反社会主义”搞动乱的 只是极少数人,我希望这样实际上就把4·26社论的调子降下来。另外我还指出,要抓复课这个旗帜,因为这也是家长、教师、社会上多数人的要求。同时,只要 复课了,情绪就冷静了,局势就稳定了,其他问题也就好解决了。

: 赵紫阳从北京站回到家后,鲍彤立即就到他那里,送上赵在“五·四”青年节的讲话稿。鲍彤还按照赵临行前的布置,密切掌握学潮情况,还找一批所谓赵的“智 囊”、“精英”研究形势。他们对赵的政治前途有危机感,认为赵紫阳一是经济上没有搞好,二是政治上也不行,三是没有自己的干部,四是孩子搞“官倒”,形象 也不好。因此,很可能成为这次学潮的“替罪羊”。他们建议赵紫阳要与邓小平保持距离,争取民心,才能促使自己,舍此别无选择。以后紫阳的实际行动就是按这 些“智囊”计策去做的。从此,在处理学潮方针上,他不但同我、同中央的多数同志,而且也同小平同志发生分歧。

:5 月1日 下午3时,政治局常委碰头会议,讨论“五·四”预案。决定对天安门交通管制,保证亚行会议的顺利召开。对学生游行进行劝阻,对机关、居民动员不上街。赵讲 了四条:一、同意24日常委会议纪要,同意小平同志讲话。二、同意制止动乱小组的组成。三、同意把工作重点放在争取学生大多数身上。四、目前应抓紧复课。 如何评论4月26日的社论,有争论。大多数同志认为,对稳定全国局势起了积极的作用。胡启立对此也不否认。尚昆说,小平同志反复思考才提出“动乱”,是多 年工作做得不够的结果。我说,许多人不理解,因为揭发还不够。阎明复要求赵查清后带头让儿子退出经商,赵未语。姚说,一场尖锐冲突是难以避免的。对话是躲 不过去,平息不了的。我要求赵在“五·四”讲话中明确指出,这是一场动乱,重申反对自由化,不承认非法组织。

: 问题的关键在邓身上。当时我想,只要他能够稍微松一下口,譬如说这么一句话,“4月25日听李鹏汇报,看来当时把情况看得重了一些,游行也没有出什么 了不起的问题嘛!”他能有这么一句话,我就可以把局势转变过来,也不会把责任搞到邓的头上。我和政治局常委可以把责任担起来。如果邓一点不改口,那我也就 没办法让李鹏、姚依林这两个死硬派分子改变态度。而他们不改变态度,常委就难以贯彻疏导、对话的方针。我也深深知道,邓历来在这样问题上的态度比较强硬, 加上听了李鹏先入为主的汇报,要他改变是很难很难的。我当时急着想直接见邓谈一次我的看法,取得他的认可。我便打电话给王瑞林约邓谈话,王说邓最 近身体很不好,很担心到时候见不了戈尔巴乔夫,那问题就大了。所以现在什么事都不要报给他,以免分心。我当时以至今天,都认为他讲的当时邓的情况 是真实的!当时邓的身体确实很不好。

:5 月2日,我曾将我的这些想法告诉了阎明复,请他通过杨尚昆和邓周围的人,把我的想法转告邓。5 月3日,我到了杨尚昆家里。杨告诉我,他已向王瑞林及邓的子女谈过,他们认为现在修改4·26社论有困难,可以淡化,不要再提它,慢慢转这个弯子。他们还 说,如果现在找邓谈,邓再一次肯定,那就更难了。你们在前线,慢慢去转这个弯子。尚昆当时还表示,他可以分头做其他几位常委的工作。就在这一天,阎明复到 我家告诉我说:王瑞林和邓的子女都表示,对学潮问题,由中央负责同志根据情况处理好了。如果现在找邓,万一邓不同意,反而更难办。在这以后的几天内,也就 是按照这个淡化、慢慢转弯子的办法行事。

: 赵紫阳已于5月1日给政治局写了一封信,要求澄清他两个儿子的问题。信中说:“我有两个儿子在公司工作。一个叫赵大军,在深圳市石化公司下面的技术发展公 司工作;一个叫赵二军,在海南一家公司搞工业开发工作”。“社会上关于赵紫阳的儿子倒卖菜单、倒卖粮食、倒卖硅铁之类的传言甚多”。赵紫阳在信中请求政治 局责成中纪委、监察部组织以希尔,最好请党外人士也参加,一件一件地进行查证。如查明却有违法行为,依法处理,如查明没有问题,也予以澄清。看了这封信, 我认为赵紫阳态度上是好的,组织上有责任把这些传言澄清,以清除党中央带来的不利影响。以后才知道,5月2日下午,赵紫阳在中南海勤政殿邀请几位民主党派 负责人来谈话。他们谈到学潮、新闻立法、党内腐败、高干子女经商等问题。关于世界经济导报问题,赵紫阳说:“最后双方体面下台,淡化处理。”赵紫阳不支持 上海市委整顿导报的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谈话结束后赵紫阳对阎明复说,“四·二六”社论对学潮定性错了,现在这个弯子很难转,关键在说服小平同志。只要 小平同志说一句,“当时吧情况看得重了一些”,就可以在党内转弯子。他要阎明复去找杨尚昆同志和他一起去见小平同志。阎在五十年代曾在中央担任过俄文翻 译,因此和尚昆比较熟悉。阎确实找了尚昆,转达赵的意思,但遭到尚昆的拒绝。尚昆说,小平同志对动乱的看法是深思熟虑的,不能改变的。

:5月2日我应民主党派负责人费孝通、孙起孟、雷洁琼的要求,与他们座谈学潮问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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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6月3日星期四

铭记天安门

铭记天安门

(Robin Munro人权观察组织研究员199011发表The Nation》)

天安门广场大屠杀一直是不解之谜。此份由人权观察组织观察员提供的目击者报告详实地纪录了这场恐怖的屠杀。

在1989年点燃的整个共产主义世界的抗争之中,中国的反抗以大失败告终。在6月3日和4日之间的那个夜晚,中国共产党向全世界表明,它将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持其专政。

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少有当代事件像天安门广场民主运动那样被西方新闻媒介如此详尽地报道。然而,(运动的)结局在很多关键的方面仍然不为人知。事件的直接后果是,一些基本的想法深入人心记者们总会谈及屠戮学生,谈到“天安门惨案”。一年后,“天安门惨案”正式成为此事的代名词。

目前,在西方又出现了一种“修正”历史的倾向,认为惨案没有发生。这简直是荒谬之极。大屠杀确实发生了,但不在天安门广场,也不是以学生为主要目标。绝大多数死者(也许总数有一千)是工人,或者老百姓(“平民”),他们多数死在北京城西的大道上广场附近有几十人死亡,广场上也有少数死难者。但是仅以此称其为大屠杀,就歪曲了屠城的本质,也低估了天安门广场事件的政治含义。

当夜,有数百名记者在北京,但是在军队清场的关键时刻,却仅有几位记者在广场上。很多记者在真正的杀戮现场,沿着城西的长安街及复兴门大街,发出翔实的报道。记者中,有的被抓,有些被拦在路障之外,还有些在宾馆赶着发晨稿。在军队到达广场的时候,附近的大部分记者完全是出于安全考虑,都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广场。

但是,在天安门事件中,西方媒体对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个更深层次的问题。由于受到全世界的关注,记者们常常感到他们是学生的安全保障。学生身上体现的平和的理想主义,唤起了人们对六十年代和民权运动的回忆,使西方把目光集中在学生身上,而大大忽略了老百姓所起的关键作用。

还有其它问题。也许是媒体的一厢情愿,人们相信广场上的屠杀,是天真无邪,自我牺牲与救赎精神所喻示的必然结局。学生自己的话也许已经说明了这一点。5月13日,广场上的绝食学生表示,“尽管我们的肩膀还很柔嫩,尽管死亡对于我们来说,还显得过于沉重,但是历史召唤我们,我们必须前往” 作家Ross Terrill,在6月29日美国广播公司(ABC)特别节目中接受Ted Koppel采访时回忆起一位学生的话,“我们现在已经准备面对死亡,我们不想让你与我们同命运,再见大多数记者撤走了而后填入由此产生的真空的是就是人们确信无疑的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本报告试图解释大屠杀发生的前因后果,指出当局对学生相对宽容,却对工人阶级的骚动可能把学生和市民的抗议演变成全方位的暴动深怀恐惧。报告也探讨了戒严部队在6月3日晚上到4日凌晨的表现显现出对执行屠杀并不情愿及其所揭示出的重要涵义。

有些人的确承认屠杀大多发生在天安门广场之外。Koppel在6月29日特别节目中,指出了两种屠杀的区别,但是他把它淡化为被中国政府利用了的一个“漏洞”。可是,寻求事实真相绝不是吹毛求疵。屠杀发生的地点,很大程度上揭示了政府冷酷的政治逻辑和杀戮目标的选择,也揭示了中国下一轮民主斗争的概貌。中共政权在民众中仅存的一点合法性,在这场一夜之间发生的流血事件中被它挥霍掉了。由于相当一部分“群众”准备卷土重来,部队中也潜在不可靠因素,除非能学会妥协,否则罗马尼亚式的起义将会重演。

新闻报道可能只是历史的初稿,但如果错误的报道不加以更正,就会永久性地扭曲历史的走向。学生和老百姓所追求的,就是不掩饰的真相,因为它昭示了他们的大无畏的精神,鞭挞了当局的懦弱与残酷。根据对天安门广场清场的不实报道所做的评论,已经在联合国和其他场合拱手把宣传上的胜利无谓地让给了北京的侩子手们。这种报道还会把人们的视线从继续镇压的主要目标上转移:从学生的抗议行动中发展出来的民众运动。人们是不会忘记学生的功劳的,因为他们是运动的发起者,是非暴力旗帜的捍卫者。但是,只有把注意力重新聚焦到老百姓身上,我们才能理解为什么在一年之后,中国的统治仍以暴政、武力以及思想警察来维持

I

在1989年的4月26日,《人们日报》发表了它那篇臭名昭著的社论,谴责北京学生抗议运动的本质是“一场有计划的阴谋,是一次动乱,其实质是要从根本上否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自4月15日学运开始以来,那是改革派的党领导人胡耀邦去世的日子,这是中国领导人对学运首次发表的明确声明。

但假如一个要推翻社会主义制度的阴谋在中国首都发生了,共产党认为谁是首犯?令人惊讶的是,并不是学生。根据这篇社论:“对于青年学生感情激动时某些不妥当的言行,党和政府采取了容忍和克制态度”,另一方面,“这些事实表明,极少数人不是在进行悼念胡耀邦同志的活动……其目的是要搞散人心,捣乱全国,破坏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 根据官方的阴谋理论的发展,当局指控学生被“别有用心”的“外部因素”所“操纵”,在这里(当局)指的首先是“反动的”工人和(数量少一些的)知识分子,其次是外国的“反动势力”。6月3-4日的军事镇压印证了这条分析路线的正确性,并且这种分析也解释了直到今天都在进行的镇压。

中国的政治传统一直都给予了学生一定程度容忍和宽容度和一定范围内的行动自由,这些都是其他团体,尤其是工人阶层,所没有的。这种相对的特权在80年代改革期间得到了加强,那时为加快中国的现代化进程和对西方的经济开放,邓小平迅速转向与知识分子达成具有历史意义的妥协(毛泽东曾无情地迫害过他们)。这种官方立场,毫无疑问面临着很多问题,因为学生与知识分子的更多自由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西方“资产阶级自由化”腐蚀的危险。

但与改革以来在党内出现的、压倒一切的其他危险相比,这显得无足轻重。在城市工人阶级当中,沿着波兰团结工会的路线,出现了有组织的动乱和不满。最重要的是,去年春天,正是这个朝着――中国领导称之为“波兰病”的运动在北京和其他主要城市快速蔓延的趋势,决定了当镇压最终来临时不可妥协的特点。由学生发起的这场运动,成功地占了政府的上风,但随着广泛的其他社会力量介入了天安门广场,学生很快失去了对形势的掌控,领导权也逐步被分散了。

镇压背后的其他的主要原因是,越来越多的共产党机构在意识形态方面发生了背叛,转向了学生方面。在5月中旬,公共安全部门、法律和军队(这可是无产阶级专政最主要的支柱),都开始在广场出现,公开地支持民主运动。6月14日,在一个以党的偏见眼光对事件进行的解释里,北京的宣传部断言:“极少一部分人,曾经密谋要逮捕党和政府的领导人,象攻占巴士底狱式地夺权

事后回顾,6.3~4大屠杀的逻辑是清楚的。《人民日报》那篇严厉的社论,并没有使学生如预期的那样缩回校园中去,而是进一步激起了他们的抗议。示威游行吸引了公众大量的公开的支持,使得当局陷入了一种迷惑的、瘫痪的境地,直到6.4之后才得以改变。在5月13日,和政府的“对话”失败简短间隔之后,学生在天安门广场发起了大规模的绝食行动。在5月17日,当目睹2000多名理想主义的年轻学生因为酷暑和饥饿倒了下去后,超过100万的普通北京市民来到广场展示了令人感动的团结。“学生代表我们所有人说话”,他们告诉每个愿意听的外国人。“老百姓”,以前只是被动的旁观者,现在开始象一个积极的学生的支持者堡垒那样行动,24小时不停地将食物和其他的补给带到广场。

由于害怕出现各阶层之间的团结,直接导致了5月20日当局决定在北京实施戒严令,但是,民众对此的激烈反应,又一次出乎国家领导人的意料:由和平的抗议者组成的一堵堵人墙挡住了所有坦克和军队分队进入北京的主要入口。几天之后,士兵们被迫从撤回到他们在郊区的兵营中去。北京各处自发形成了不同的行动小组,包括由工人组成的“敢死队”以及其他老百姓,他们发誓宁死也不愿意让军队进入北京城。工人纠察队,与组织起来的强大的学生代表团在周围巡逻,维持秩序(在5月20日之后,已经看不到维持治安的警察和交警了);“小飞虎队”由大批年轻人骑着摩托车分布在城市各个地方,负责对运动进行联络;老百姓,目前的立场是和平、非暴力,但是直接面对着政府与军队。类似的“动乱”,用共产党的话来讲,迅速蔓延到几十个城市。

进一步,老百姓开始表达自身的不满。年经济改革尽管在大体上是受到欢迎的,但是它已经导致了一系列的社会矛盾:收入差距扩大,物价螺旋式上升,住房奇缺,,最后,但也是同样重要的因素是,腐败泛滥,党和政府官员通过投机倒把来牟取暴利。当局可能过高地估计了这些工人和市民新团体提出的政治挑战,这些团体是自发形成的,他们可见的和宣传影响是巨大的,但他们缺乏任何明显的理论框架和计划。但是共产党是真的害怕了。

然而,就在实施戒严的计划流产的几天之后,北京工自联的成立带来了更大的威胁。原因在于,这个总部设在天安门广场西北角的几顶凌乱的帐篷中的团体提出了一个自1949年后中国一直忌讳的问题:工人有权加入独立的工会组织和代表己见。这样的一个要求恰恰击中了中共政府的核心问题,因为共产党对其合法性的主要论调就是声称:它以劳动人民的名义并代表劳动人民的利益的进行统治的。虽然该团体真正活动的成员相对较少,但在5月29日三个头目被秘密逮捕之后,六月的前几天,它的正式成员的数量迅速飚升,达到了加入人数超过10000的顶峰。工自联的成员组织也在全国的主要城市迅速蔓延开来。

如果在学生组织的合法认可问题上可以协商的话,那么当权者从一开始就恐惧的这颗癌细胞就将出现了。在政府看来,如果五月末在广场上竖起的自由女神像代表了学生傲慢的挑衅、中产阶级自由主义入侵的象征,以及西方对共产主义神圣教条的颠覆,那么在距离女神像不到100码之外的北京工自联的粗糙的黑红旗帜,则代表了觉醒工人令人恐惧的力量。两者都必须被摧毁,迅速变节的党组织必须要被威慑和整顿回来。

根据4月26日社论的精神,大多数的学生和知识分子都将得到宽容。相反地,老百姓却会受到无情的惩罚,以在这一代中根除这种有组织的聚众骚乱。6月3-4日夜里冲突的场所虽有重叠,但基本上是分离的。真正杀人的地点,群众暴动和大屠杀的场所,主要在周边地区,沿西长安街一直到西部郊区。在这里,老百姓为保卫他们的中心-天安门广场,而战至死亡。这次民主运动曾坚守对话和非暴力方式的原则的承诺,但在那最后晚上,它采用了暴力也仅仅是因为绝望和愤怒。一旦军队开始了对北京的抢夺,失去一切是再清楚不过了。在风暴的中心,围绕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学生们勇敢、坚定地站着,但完全被周围一圈魔力所保护。在最后一分钟,在广场这个地方,致命的军事包围面对着年轻人的道德权威,考虑到将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政府从大屠杀的边缘撤了回来。

通往天安门的血路

在最后军队开往天安门进行清场的那个夜晚,有超过1000外国记者在北京,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直跟随着解放军的主力突击部队,从西郊杀气腾腾地穿过试图堵住所有要道的老百姓,向天安门推进。大部分关于大屠杀的影片就是在这个地区,像木樨地复兴门和六部口拍摄的,期间几百赤手空拳的示威者和无辜的旁观者被半自动武器乱射的子弹击倒。军队的显然没有将这些人与那些扔石块、燃烧弹或放火点燃曾用于路障的车辆的人区分开。因为这个屠杀的主场地已经被外国新闻媒体比较大量地报道过,我们现在集中谈谈发生在沿西长安街和复兴门地段较少为人知的事件经过——也就是事后被北京人称为“血路”的地方。

目前知道的第一次暴力是发生在6月3日晚上10点30分左右的公主坟,即木樨地以西约2英里的地方。当时突击部队的先遣队乘坐大约20辆装甲车撞开放在圆形交汇路口被当作路障的公共汽车。据一名居住在北京的西德学生目击者讲述,许多人被装甲车碾压致死,而且士兵不分青红少白地向人群扫射。一位在现场的芬兰记者报道,当大约有50辆的卡车车队从被装甲车撞开的口子穿过的过程中,她看到2名持AK-47冲锋枪的士兵突然从第10卡辆上掉下,他们马上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她说,“那是个恐怖的夜晚。” 整个晚上的冲突模式,已被这样的设定:军队肆意血腥的屠杀在先,紧接着是一小部分由被激怒的、越来越暴力的市民发起的对士兵的报复性杀戮。

为何军队表现得如此凶残?在公主坟,军队就警觉到他们会受到破坏性的顽强阻挡,被暴力推进和夺回天安门控制权的明显意图(比5月20日那次温和的尝试)所驱使。当士兵看到武力威胁显然不能使群众屈服时,他们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所以向木樨地慢慢推进的过程中,他们的暴力逐渐升级。从这时起,这些士兵感到他们面对的是出没于中越边境山地中武元甲将军麾下的身经百战的军队,而不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当晚当地居民和访问了北京西部医院的西方记者,形容他们似乎来到了屠宰场。

还有一些偶然因素,也许也能部分地解释军队杀戮的发作。部队原打算在木樨地与600名当地武警会合。(他们可能预料到的强力阻挡,因为前一天晚上有三个人被武警的吉普车压死并引起愤怒的抗议)但这支熟悉此区域、并肩负为军队带路进入天安门的任务的武警部队,在行进到距离木樨地东北约一英里半的月坛公园附近的大街小巷中时,被市民合围封锁,并被打散,最终未能成功地与军队会合。这件事意外地剥夺了他们的准军事部队的护送。

出于政治原因,军队有理由不希望被迫使用武力进行镇压。早在5月24日或25日,精英部队第38军司令徐勤先将军,因未能执行戒严令已被逮捕(他后来被军法审判)。这无疑使其它部队急于证明自己平定“反革命叛乱”的热情。在西方,第27军仍然被广泛认为是大屠杀的元凶。但据军方消息来源,当27军副军长,他在去年9月北京一个高层“宣传理论”的会议出现时被非议时,他沮丧至愤怒地摔了帽子,并叫道,“我们27军背了黑锅!是,我们开枪了,但我保证我们没有杀一个老百姓

中国64期间,很可能不像普遍理解的那样,而是更接近于罗马尼亚式的军事起义。据南华早报12月28日的报道,解放军军委政治处杨白冰在本月早些时候的一个秘密讲话中透露:“21名师级以上,36名团或营级以上,和54名士官级军人在六月粉碎反革命暴乱的斗争中,严重违反军律。此外,1400名士兵丢弃武器,做了逃兵。”

在大屠杀之后几天里,中国当局官方电视的画面上重复播放的一段令人震惊画面,是数十辆装甲车在木樨地以西的军事博物馆附近被一群“暴徒”放火焚烧。评论说,装甲车内许多人宁愿被活活烧死,也没有向自己的同胞开枪,它也清楚地暗示,类似的情景也发生在6月3日的傍晚。这组镜头是政府编织“弥天大谎”的基础:发生了“反革命暴乱”,并迫使政府作出武力平叛。

真实情况是非常不同的。大约6月4日,周日上午9时,一些外籍目击者,在检视前一天晚上造成的破坏时,震惊地看到了一列约36辆装甲运兵车从西面突然出现,并在木樨地路口停下。第一辆装甲车撞到了一个路障的残留物;紧跟在它后面的第二辆车追尾,迫使整个车队停下。一大群人从邻近的小巷涌现并将装甲车队围住。第一拨露头的士兵被殴打,至少有一名被打死。只有学生纠察队与双方谈判,为军队争取到了一个安全撤离通道,阻止了一场激战,或新一轮的杀戮。数百名士兵离开了,留下了一堆硬家伙。不到半小时,所有的装甲车被点火焚烧,升起的黑色浓烟数英里外清晰可见。

这一事件发生在中国中央电视台主楼外可能并非巧合,因为从其屋顶上现场所发生的一切被纪录了下来。但更关键的解释是,军人已经逃离了现场。一位在场的知名西德汉学家描述看到士兵被护送离开了他们的车辆。其中的一辆装甲车,他说:“打开了顶盖,并出现了一只手,挥舞着一块白布。士兵然后现身,并将他们的自动步枪交给接收他们的年轻人。双方拥抱了

我在6月3日晚,亲眼目睹了发生在天安门广场东侧,在建国门立交桥处的有点类似场景。当时有几十辆军车,在试图横穿长安街时受到大批民众制止停下来。一些外国目击者看到士兵公开与平民称兄道弟,甚至摆姿势接受照像。午夜刚过,我看到一队士兵爬下他们的卡车,眼中含着泪水。几分钟后一辆装甲车从东面全速驶过立交桥,撞入军车队列,将其中一辆军车挑起离开地面几英尺,并将一个年轻人撞得脑浆泼洒在地上。显然,士兵在立交桥上与老百姓的互动已被上级官员视为变节行为。

II

天安门广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公共场所。它的面积超过100英亩,单个的目击者不可能完整看到6月3 ~ 4日之夜所发生的复杂混乱事件的全部。因此,我的报道是由其他人的证言所补充的,他们在关键时刻看到发生了什么。

我在凌晨1:15到达广场。大批人群沿着长安街向东逃逸。连续的枪声从广场的西北方传出,一辆残缺的装甲车燃烧着躺在东北角,车是被燃烧弹击中的。它的履带上堆满了钢筋和路障。一个CNN摄影小组和许多英国记者在现场。根据BBC的John Simpson的描述,三名装甲车士兵被打死,第四个士兵由学生警戒被护送到安全地点。在我到达之前,伦敦观察家报的Jonathan Musky被武装警察用警棍殴打,他说,他看见有几个人在天安门城门毛的巨幅画像附近被击中死亡。

向广场的西北角看去,我惊恐地看到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的帐篷火光冲天,我跑过去看是否有我联合会的朋友死亡或受伤。在20码以外,一群约200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气势汹汹地面向帐篷站着。这是解放军主力挺进部队的先头部分,这支部队在沿着西长安街清场之后,于凌晨2点左右抵达广场。此时人群已经从此地区撤离只能看见一个年轻男人的影子,在燃烧着的帐篷周围徘徊并收集了几堆文件,他恳求我把文件带给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学生们。我按他的要求做了。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撤退到纪念碑的三层台阶上了:约有三千到五千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的临时帐篷营地,遍布在几百平方码的区域,一直到纪念碑的北面,事实上已经空了。学生们看起来很平静,近乎一种听天由命的神情。没有恐慌,虽然在广场边缘和远处能听到断续的枪声。突然政府的喇叭响了起来,不停地重复:每个人都必须立即离开广场一场“严重的反革命爆乱”已经爆发,戒严部队被授命使用任何必要手段清理天安门广场。

这时,美国自由记者Richard Nations正在远处广场的西南角躲避着枪火,那里发生了部队与市民之间的一场主要冲突,从凌晨12:30左右开始一直持续着。他当时的记录很潦草:“大约凌晨1:00西南角,在肯德基店前面的前门西大街,几辆燃烧着的公共汽车路障堵住了十字路口。在石头和玻璃的砸击下,防暴警察被驱赶到街道上。警戒的学生或组织者看来在干预这件事,试图疏散约二十几个非武装的带盾牌和警棍的警察/士兵,他们是在燃烧的公共汽车附近被抓住的。一辆坦克开来,推开了一处路障,一车士兵下车。曳光子弹和持续的群射枪声在这声冲突中,几个人被部队打死。

此冲突的另一个目击者是著名的记者Lao Gui,他当时在南面。在约1:30他写道:“从珠市口(在广场南面,距离广场约半英里)传来连续的枪声。四周都是红色的火光。在毛纪念堂边的柏树林里我遇到一个西方记者,他告诉我,“我亲眼看到三个人被杀死,他们的胃都爆开了,躺在市口。”其它报道也认为,在部队通过南部地区推进时,至少几十人被部队打死。接近2:00时,一股约100人的部队试图从西南角进入广场。“突然,密集的枪声和子弹飞过,”NBC摄影师Tony Wasserman说,他当时在场。“在行进路线上的某处,有人胃部中弹,有人踝部中弹。在这之前,人群又从西南角抓住一些士兵,把他们打得半死。”过一小会儿后,根据CBS摄影师Derek William,“伞兵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打手。”

同时,在广场的北部,主要挺进部队已经开始从西面抵达。我看到他们来自民主女神像西边的一个位置。第一队运兵卡车迟疑着进入广场,以步行的速度。步兵护卫着卡车,起初只有很单薄的一队,但很快就增加成很密集的队列,有几千人,都戴着钢盔,拿着攻击性的自动步枪。他们用了约一个小时沿着广场的北边布置完毕。后面应该有更多的士兵和车辆,我看不见,西长安街都布满了。

在这支主要部队抵达之后,只有零星的人——显然不是学生,而是普通居民和工人——逗留在广场北部,在长安街与纪念碑之间。民主女神的雕像此时看起来无比戏剧化,透过那辆报废装甲车翻腾的火光和烟雾,面向毛的画像和它下面的部队。在2:15左右,从天安门城门附近传来令人恐惧的AK-47射击的爆炸声,持续了几分钟。我摔倒了。人群中的多数人向南逃逸,朝着纪念碑方向,但我没看见一个受伤的人。

或差不多同一时刻,只有数百码外,几百名士兵穿过天安门城楼,封锁了广场的东北入口,截断了通向历史博物馆北部的东长安街。一名叫柯封(音)的学生,也是民主自由女神塑像的主要组织者之一,藏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在开始的大约5分钟内,他看到在地下人行通道附近约20人被“流弹”击中。包括“五人倒下后未能再站起来。” 大约500名士兵从历史博物馆的背后出现,不过这些士兵似乎并没有携带枪支。而当另外200到300士兵从天安门方向走来时,人群开始高喊:“法西斯!”和“大罢工!”,其他人则唱起了“国际歌”。仍躲藏在附近的柯封说到这些士兵“仿佛在玩游戏似在高兴地雀跃… 一名军官通过扩音器反复呼喊约15分钟,‘立即离开,否则格杀勿论!’”

突然,有人开着一辆铰接式双车厢公共汽车,出人意料地,自杀似地全速驶向士兵们。Kenneth Qiang,一位香港学生联合会理事会成员描述道,“该司机被士兵拖出公共汽车,用枪托击打至地上。目击的人群被激怒了,他们跑到距部队约五十米处,向士兵投掷玻璃瓶。我听到两声枪响。司机倒在地上死了。”

2点半左右,整个广场已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在平静的间歇中,我回到了工自联帐篷所在地,这时只剩下余烟缭缭的残迹。一个年轻人将一小捆学生印的传单塞到我手中。在民主女神的东南方,有北京协和医院的急救帐篷。在庞大的广场的这边,几乎只剩下这个帐篷,屹立在废墟之中,成为悲凉而英勇的见证。这里有大约二十位志愿服务的医生及医学院学生。纠察队的学生围坐一周,形成一个“保护”圈。我在这里呆了大约一刻钟,就看到四,五个用临时担架送来的重伤员。一个男孩,很可能是个学生,头侧重弹,濒临死亡。一位医生说,在前一个小时之内,就有五人死于他的手中。

到了3点钟,在广场上我已见不到任何外国人,外国电视记者也都撤离。英国广播公司(BBC)的Simpson后来在《格兰塔》(Granta)撰文写道, “我现在对当时的决定深感内疚,这是错误的决定:我们应该留在广场,即使其他摄像组已经离开,即使我们会因此的丧命。”因为我们会在后文看到Simpson的决定,影响到了他对后继事件的报道。

我决定在历史博物馆前的高台上找到更好的视点,觉得这样既可以让我看到全场,也能避开战火。但是当我绕过博物馆边的树丛,正要爬上博物馆前宽大的台阶时,我停住了。数千名士兵,头顶钢盔,身背步枪,手持棍棒,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广场对面的人民大会堂,也是一样。如果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对面会有更多的士兵。“他们把广场全部包围了,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吧。”一想到此,我马上躲回树丛。

广场上亮起阴森的白光。平静只被远处的枪声和政府扬声器诡异的回声打破。大约在这时,美国自由撰稿人 Richard Nations 就在距纪念碑数百米远的地方。他在笔记中这样描述了当时的情形:“纪念碑好像已被步兵包围,主力是从广场北面开来。学生仍在坚守,等待着最后的时刻,—攻击看来是不可避免了”他接着写道,“与坐在灌木篱笆前的Robin会面。”

后来我发现,在3:00的时候,实际上还有大约10个外国记者驻留在广场,我找到了最足智多谋的Richuard同行一起开始探查广场南部这里凌乱的停放着燃烧的公交车和小轿车,但没有任何军队。(只有在早晨6点之后才有可能允许从这里进入广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在距离香港亚洲电视台(ATV)人员藏身之处很近的地方经过了,而他们继续在广场西南角的公共厕所的房顶上坚守到了4:30,直到认为情况太危险了才不得不离开了。

黎明前的黑暗

凌晨4点整,天安门广场上,所有的灯突然熄灭。在纪念碑东南角,我们在焦虑中等待,但攻击并未开始。学生们仍然坐在纪念碑前,一如既往。没有人想要离开。两车增援学生无声无息地如在梦中从广场东南方驶来,在离我们几米处停下。学生的扩音喇叭重新响起,像念火车时刻表,一个不动声色的声音宣布,“为鼓舞斗志,现在播放《国际歌》。”我很想知道在黑暗中的士兵会作何感想。而学生们是不是在其它一切力量都无望的情况下,指望这黑暗来拯救自己呢?

但是部队还是没有进攻。有人在纪念碑西边点燃了废弃的帐篷和堆砌的垃圾,也许这样一来袭击就不能在黑暗中进行。有学生领袖严厉地说:“遵守纪律,保持肃静。我们不能给他们任何借口。”

大约在4点15分,突然,人民大会堂前一整排的灯亮起来,像圣诞幻灯一样,柔软地照亮了广场的西侧。这时,故宫外墙上的照明灯也点亮了。随后,从人民大会堂最南门,士兵手持着枪像流水般涌出,很多人的枪上插着刺刀。就在附近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记者Derek Williams说,“他们拐过来,和另一大群从路西边的戒严主力部队汇合,组成了L形,这支部队毛主席纪念堂前穿过广场。” 这时历史博物馆台阶上的部队向纪念碑方向开枪,我们可以看见纪念碑碑身上飞出的火花,比头顶还高。

此刻4点半刚过,广场上人已散尽,只剩下废弃的帐篷营地,一片狼籍。仍有3000左右的学生集聚在纪念碑的台阶及三层平台上。学生的扩音喇叭再次响起,一个学生拿起话筒,自称是北京学自治联合会领导人:“同学们!我们绝不离开广场。我们要为实现中国的民主付出最大的代价,献出我们的鲜血。” 我的心一沉。过了几分钟,又一个人讲话,这次是北京工人自治联合会的一个领导人:“我们都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可怕的大屠杀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已被部队包围,现在的情形异常危险。在这里等死是幼稚的幻想。” 接下来是一段沉默,然后侯德健开始讲话(侯德健,一位台湾出生的流行歌手,是6月2日开始在纪念碑绝食的四人之一):“我们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现在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我们已经失掉太多鲜血,我们不能失去更多了……我们四位绝食者留在纪念碑,等所有人安全撤离后,我们也撤离。”

侯德健讲话的时候, Richard 跟我决定最后一次走上纪念碑。我们小心翼翼地上台阶,走到纪念碑最上边的绝食帐篷,穿过挤坐在一起的一排排学生时,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很多学生在写遗嘱和与家人的告别信)。没有狂热,只有勇敢的决心。我们从纪念碑东面台阶下来,喇叭已经沉寂。从广场北面却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坦克的引擎发动了。

时间一分分过去,一片死寂。最后,一个动议化解了这紧张气氛:有人拿起话筒,提出用声音表决。没人清楚是”坚守“的声音大些,还是“撤离”的声音大些,但无论如何,最后宣布民主决议的结果是同意撤离广场。

对6月3日夜、6月4日凌晨的北京的报道中一个最大争议就是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记者 Richard Roth 赶出了事发前最后一次报道,紧接着他被士兵抓进了人民大会堂: “士兵们发现了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摄影师 Derek Williams 以及我本人,他们正将我们拖走。稍后,开始了,自动武器猛烈地射击,肆虐了一分半钟的枪声,像恶梦一样长久。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了。”这个录影带被没收。Roth 生动的现场报道,在6月4日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晚间新闻中播出时,所配的画面是两个小时之前录下的镜头,给人留下的清晰印象是,部队向撤离纪念碑的学生开了火。

但是没有发生屠杀。西班牙国营频道(Television Espanola)的两位摄像记者Fermin Rodriguez和Jose Luis Marquez,拍摄了唯一公布的整个撤离过程的画面。与Roth一样,他们在部队冲向纪念碑时,也听到了半自动步枪的枪声,但他们说开枪的目标是打掉学生手里的喇叭。Richard Nations采访他们时,两人都表示,他们是与最后一批学生一起离开纪念碑的,没有看到有人死亡。 Rodriguez 说,“纪念碑绝对没打死人,所有人都撤离了,没有人死。”

Nations和我从距纪念碑东南二十多码的位置所看到的一切,令人难忘。那十分痛苦的一分钟,同学们可能会拒绝服从撤离的决定。然后,他们慢慢地站起身来,走下纪念碑。当第一批学生从我们身边经过,要往广场东南角的出口走的时候,我们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很多学生排起十人纵队,跟着各自的校旗走,脸上滚着泪。看上去每个人身上都在颤抖,很多人身上在打哆嗦,脚步也在晃。但是看得出,个个都很自豪,不是吃了败仗的模样。有一队学生喊,“打倒共产党!”这是我在中国第一次听人公开喊这个口号。Richard,永远是那么敬业,又做了记录。他的笔记中写道,“学生领袖们终于完成了人类政治事业中最难的一个步:有秩序的撤退。”

记者们

但是根据一份广泛印刷传播的“目击者”的文章声称,此文由一名清华大学学生所写,最先在香港报纸上登载,4:00刚过,在十几挺机枪的近距离扫射下,我们几乎全部被杀。有的幸存者在广场上被坦克追赶、碾压,有的被棍棒打死。此文被很多媒体收录,包括纽约时报(尽管记者Nicholas Kristof很快对之提出了质疑)、华盛顿邮报和旧金山观察报。这些耸人听闻的情节,不过是杜撰出来的。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这只是几个类似文章中的一个多数声称大屠杀发生在5:00之前不久。吾尔开希,主要学生领袖之一,说他看见“约200名学生”在黎明前的袭击中被枪打倒。但他没有在那儿:他已经在几小时之前就被转移到一个安全的有篷货车里。那么,这些虚构的情节是怎么被大家普遍接受的呢?

根据我的计算,当时在纪念碑附近有十名西方记者,此外还有许多外交人员和香港人。至少两个记者——亚洲华尔街日报的Claudia Rosett和美联社的John Pomfret——写下了准确的撤退情况报道,但这些都是孤立的段落,被湮没在有关该城市的大量报道之中。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Roth 和Williams被羁押在人民大会堂内,直到5:30才脱身,仅有的关于撤退的外国胶片是被西班牙电视台人员拿走的那个,他们坚持说他们没有看见杀戮。在一个很有意思的脚注中,他们的记者Juan Restrepo(他一整夜都与他的同事分离)说,当夜事件的胶片被马德里的西班牙电视台的编辑篡改了,制造了在广场撤退过程中发生了屠杀的假象。

撤离广场的电视记者报道中,最生动有力的是John Simpson的报道,他的BBC新闻团队由于北京事件的报道而获得了许多奖项。Simpson,正如我们看到的,对于撤离感到懊悔。但是他为《格兰特》(Granta)写的报道中披露了当时的心境,由于感受到即将到来的灾难,新闻媒体放弃了广场。这种感受使记者更倾向于相信确实发生了最坏的事情:“当屠杀发生时,有人应该留在那儿,拍摄下所发生的一切,当学生们被坦克包围时,当部队推进、开枪时,展示学生的勇敢”在6月4日黎明来临时,从一英里远的北京饭店房顶上一个安全但视角不佳的观察点(从那里看人民英雄纪念碑完全被挡住),Simpson写道,“当坦克碾过帐篷时,我们拍摄下了坦克…在前进方向上,似乎死了几十人,据目击者说在坦克的轰鸣声中,人们能听到帐篷内的人的哭喊。我们拍摄到凌晨四点广场上灯光熄灭。四十五分钟后,灯光又打开,部队和坦克向着纪念碑方向前进,最先向空中开枪,随后,又一次地,直接向学生开枪,纪念碑的台阶和上面装饰的英雄浮雕像被子弹打得火花飞溅。”

当Simpson的小组拍摄时,日本的摄影记者Imaeda Koichi正在广场的北部。Koichi报告说在那里没看见屠杀,尽管他还写道,“我确实看到在帐篷中有一些学生,不太多,只在三个帐篷中有学生西班牙电视台的Restrepo早些时间查看了民主女神附近所有的帐篷,并且说“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凌晨3点左右,在帐篷内顶多有5

Richard Nations和我也看见部队在5:00左右从北面纪念碑附件的一个位置推进,在那里撤退还在继续,我们看到女神像不见了。我们返回到北面查看,穿过废弃的营地走了几百码。一长队坦克和装甲车向着纪念碑隆隆挺进,碾碎了路上的一切——帐篷、栏杆、物品箱、自行车。有可能在帐篷中仍有若干学生。中国政府声称士兵检查了帐篷,看有无病或疲惫的学生,但我们清楚地看到推进的步兵跟在坦克的后面。

再说回纪念碑,五分钟后,我们看见最上层已经挤满了士兵,枪口向上。在我们离开的那段时间,记者Lao Gui看到了发生的事情:“一小队穿着迷彩服的士兵冲向纪念碑,占领了纪念碑的顶部,向空中开枪…很快,广播站就不再有声音了。士兵们把喇叭射断了当突击队占领顶端时,西班牙记者小组还在那里他们没有看见屠杀Claudia Rosett 和Imaeda Koichi都认同此观点,虽然Kenneth Qiang后来告诉我,在第二层的一名学生被射中了腿。(一份广为流传的香港杂志,柴玲自白书,引用Qiang的话说,他看见“前排的20到30名学生被枪扫射倒下”;这句话,他说,这是那本杂志编造的。)在5:30左右,学生们已经离开了广场。与推进的装甲车相同的速度撤退,他们的撤退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

一个近来令人关注的目击者于硕(他是人民大学前教授,现在被驱逐出境住在巴黎),他的文章驱散了长久以来关于在纪念碑顶部仍有少部分学生的怀疑。“当我向(部队)军官走去时,她说,“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纪念碑的人。当我走下斜台时,我看见在浮雕上有一行字‘在1989年6月4日,中国人民为了民主而抛洒鲜血和生命。’当我转身时,我看见一个士兵正要用刺刀刺一张床。我看见床上伸出两只脚…我向前冲去,并拉那双脚。一个男孩从床上掉下;他还没完全醒过来。他是离开广场的最后一名学生。”

在最后的一个小时,离开广场的仅有的另外两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成为永远的谜。一队是北京协合医学院的医疗队;他们是一位南美外交官在5:20离开广场时看到的最后一批人。第二队是在人民大会堂外面的一小群老百姓。当记者们在5:30打算离开时,Richard Roth 和 Derek William很惊异地看到这些人仍然守在那里。

两名美国人被带上吉普车,直接穿过广场到了东北角的儿童文化宫,他们在那里被留置了18个小时。“我们在广场上没有看到尸体。” Williams回忆到。这一小段路程的报道非常关键:似乎难以想像,如果象广泛的传闻所言那样,他们在忙于偷偷地处理尸体的话,部队会带外国记者穿过广场。

迄今为止,真相大白:撤退是彻底的。在广场的南端,Nations和我看到了最后的一场小冲突,发生在抛掷石头的人与士兵之间,士兵在逃离人群之前开了枪。我们最终决定,这是到了迅速离开的时候了。据我们所知,我们是离开天安门广场的最后一批外国人,那时是6:15。

尾声

被民主运动占领了50天之后,广场终于“回到了人民手中”。但是,屠杀并未停止。当受伤的学生队伍缓缓向西北撤退,四辆坦克从长安街轰然驰来,在距离广场半英里的六部口路口,将其中十一名学生碾压致死。接着,紧邻北京饭店的西面,军队开始向手无寸铁的示威者持续开枪,死伤数十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军队仔细搜查北京胡同中“躲藏的反革命分子”的时,数目不详的老百姓被草率地处决了。

总结上文,我们应该为回答开头提出的那个问题——屠杀究竟发生在哪里为什么很重要?——求助去年中国民运中的两个活跃分子,他们都见证了广场最后的清场。著名的小说家、杂文家孔捷生说道:“现在,当北京的实权派仍然对六四的屠杀毫无忏悔之意,他们受到了来自许多国家极度愤怒的指责和制裁压力,而来自中国以外的非难所依据的事实都是不确切的,这恰好给了这些邪恶的屠夫们他们所急需的‘精神之盾’。这使来自外界的长篇的驳斥显得好像不过是花言巧语,不过是‘胡说八道’,是‘徒劳无益’的”——这正是江泽民总书记在5月18日美国广播公司(ABC) 20/20节目中回答Barbara Walters关于“天安门大屠杀”这一问题时的说辞。

但是文章还是应该用Lao Gui的话结尾:“出于对屠杀者的仇恨,人们有时会难免夸大其罪恶的程度。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这又恰使屠夫们利用这个机会来‘澄清事实’,用一个真相去掩盖十个谎言。他们利用天安门广场清场时没有人死亡这一事实去掩盖在这之前确实有人死亡和受伤的真相。同样,他们用天安门广场没有流血的事实来掩盖木樨地、南池子、六部口等地流血的真相。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呢?”


感谢以下参与的推友:
翻译者:@Buxoro@muziyan@loujerry@runningnini、@june197433、@lzuDarrell

校对者:@miaomeowmiaomeo @instango

原文链接:http://krogers-dev.thenation.com/doc/19900611/munro

2010年5月23日星期日

[禁片资讯]国产禁映影片细录(旮旯)

[禁片资讯]国产禁映影片细录(旮旯)

原帖:http://www.mtime.com/my/1078700/blog/1233777/
作者:旮旯

对于中国的电影现状而言,个人看法,政治味较浓,题材约束太多,影片投资不大,电影技术提高缓慢。近年来虽然我国电影业的发展有目共睹,但是上映的影片在题材、宣扬的内容、作品的精神导向等方面都必须接受广电总局等有关部门的检验。其严格程度甚至超过了国外引进大片的审查。当然这是我国的国情需要,电影作为重要的宣传媒介,一定要符合和谐的总要求,要正确的引导观众,要致力于为形成公民良好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而努力。在中国上映的影片绝对不能仅代表个人意见。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市场,那些想要在这个市场上赚上一票的片商,就一定要符合这个市场所制定的制度。据闻《投名状》一片,香港上映的版本和内地上映的版本居然能展现出两个不同人性的庞青云,可见片方所作的让步程度。当然,有些不买账的同志,要表现一下自己的才华、清高、无畏、鹤立鸡群,因此,一些有意无意的、隐晦的、偷偷摸摸的触犯天条的影片产生了,没成想,广电同志的火眼金睛是何等雪亮,敬业精神是何等可贵,这些影片的结果只有一个――禁止公映。还有些同志,认为对制度理解得非常透彻,从容不迫的打起擦边球,自信能游走于边缘。他们也不曾想到,原则问题,没有擦边球可打――一律禁映。另外的一些电影索性走国际化路线,不和本土电影市场不发生任何关系,当然这些影片也无可能在本土上映。下面,再次炒一下冷饭,回顾一下国内影院没上映过的那些禁片。作为好片记录在案的原因只有一个,这些犯规的影片确实很棒。(仅代表个人意见)


《鬼子来了》

片名:《鬼子来了》(2002年)
译名:Devils on the Doorstep
导演:姜文
原著:原著:尤凤伟(小说《生存》)
编剧:述平、史建全、姜文、尤凤伟
主演:姜文 饰演村民马大三
   姜鸿波 饰演年轻寡妇鱼儿
   香川照之(日) 饰演日军俘虏花屋小三郎
   泽田谦也(日) 饰演日军陆军队长酒冢猪吉
类型:战争/剧情
片长:162分钟
剧情简介:
抗日战争末期,故事发生在河北山海关附近的一座名为挂甲台的偏僻小村。一天夜里,有人把两个装着俘虏的麻袋押送进了村民马大三的家里,其中一个是日本兵,另一个是翻译官。本来答应好了八天以后来取人,结果此后再就也没有音讯……
  这两个俘虏在村子里关的时间一久,村民们便商议将二人处死,以避免麻烦。日本兵花屋小三郎起先决意以死殉国,而翻译董汉臣则利用语言上的障碍争取求生的机会。在多次试图处死两人未果之后,村民们认定他们命不该绝,就一直把这两个俘虏秘密关押在村里。

六个月之后,花屋小三郎决定报答马大三和众村民的不杀之恩,提出与村民完成一笔交易:村民一方把他和翻译送还给宪兵队,而日军方面则以两车粮食作为交换条件。在马大三的主张下,经过一番商议,村民接受了花屋的条件,并且签字订约。众人一并护送两个俘虏返回宪兵队。到宪兵队后,尽管队长酒冢感到有辱武士道精神,还是同意履行那份约定,并率部队将粮食送往挂甲台。粮食运抵村内,日军召集全村老小饮酒欢庆,共享吃喝。当欢庆进行到一半,酒冢突然向部下宣告天皇已经向盟军投降、日本战败的消息,于是形势出现突变,日军开始杀戮无辜民众,整个村落化成屠场,又纵火将这一山村化为灰烬。

在这一灭项之灾中,只有马大三一人幸免于难。不久,国民党军队接管了日军大部俘虏,花屋所在部队也在其中。一个雨天,马大三假扮成烟贩,手持利斧冲进日军俘虏营,见人就砍,鬼子死伤数人。而他最终被国民党士兵所擒,被判处死刑。执行死刑的正是那个与他们曾经朝夕相处花屋小三郎……

获奖情况:
2002年日本“每日电影奖”评奖中摘取最佳外语片大奖。
2000年5月21日,《鬼子来了》荣获第53届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
精彩影评(转)
姜文带来了《鬼子来了》。这次风格大变,黑白摄影,影像粗砺,表演激烈,对白密集,由浪漫而沉重,由抒情而思考,告别了童年回忆的姜文把镜头伸入到历史深处,试图对我们的集体记忆来一次颠覆。这一次,他用的仍然是荒诞,不过,这荒诞已不是艺术家超现实的画笔,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姜文知道,越荒诞才越有颠覆力,他不惮在我们的伤口上再深深地剜上一刀,因为那段记忆并不像我们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永远的伤疤,而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地淡了。
   最具荒诞色彩的人物当然是马大山和他的乡亲。电影一开始,就用戏剧性的手法把马大山置于了一个荒谬事件的中心,作为日占区的一个普通老百姓,他却要在日本人的眼皮底下看押一个日本兵和一个为日本人卖命的汉奸。既不能让日本人知道,也不能杀了他们,甚至为了不让日本兵寻死,还得尽心竭力地款待他们。对于马大山和村民们来说,这样做是出于一种生命的惯性,本能的生存意识。他们从此也拥有了一个尴尬的身份,一面是看押日本鬼子的中国人,一面却要放弃恐惧(我注意到,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恐惧而非仇恨),把鬼子作为自己人一样来保护。发展的结果,两种身份合而为一,在意识里中国人与鬼子似乎没有什么区别,这才有了后来把鬼子送回去的情节,才有了与鬼子的军民同乐。当马大山给村里人许诺去杀日本人后,连自己的女人都不愿再碰他,因为,在他们的逻辑里,这个日本鬼子的身份已不再重要,“日本人也是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沾了他血的手,和沾了中国人血的手一样不干净。
   电影到这里,反而把马大山和村民置于一个道德困境,在日军刺刀下战战栗栗活人的中国人,倒要为怎么处理一个日本兵而饱受良心折磨。问题的关键就在良心,他们以为日本兵和中国人一样有良心,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对得住良心的,他们甚至以为可以和日本人讨价还价,而日本人也会像重新得到孩子的母亲那样回报他们。所以接下来全村人的死,一下子让以前所有的善意揣测和斤斤计较变得那么愚蠢和荒唐。最后,马大山死在了他曾亲手喂吃喂喝的日本兵刀下,善良和良心在面对疯狂的战争规则时的脆弱和荒诞不经如此触目惊心。日本兵可以在杀人之前细心掸去马大山颈项上的蚂蚁,但屠刀仍会毫不迟疑地落下,他的荒诞之举是以前的马大山怎么也理解不了的,他们遵循的是两套完全不同的游戏规则。马大山想做日本人的顺民不成,想做个杀鬼子的英雄也不行,因为他的天真,只知有良心,在战时忘了敌我,在战后无视秩序,他只有死。
   最初,马大山和乡亲们还是明确意识到了日本兵的身份的,老者和几个后生审问日本兵,他问道:你杀过中国人不,糟践过中国女人不?我相信他们即便没有家人被日本人杀害,起码看见过日本人残杀其他中国人。我感到荒唐的是,很多情形下,他们根本不像笼罩在战争和杀戮阴影下的人,八婶争吵时的凌厉架势,村民要胁马大山杀了他们的狠劲,算计马大山藏人是不是得了什么好处,拍得越生动真实,越是让人沮丧不已。不是要人人都成为抗日英雄,但转眼间就可以忘了自己的处境,真以为中日一家,抱着那样荒诞的想法,要想活命都难。
  电影中的看客着墨不多,却让人过目难忘。马大山被处斩时,呼应国军军官的震臂高呼,从城墙上滚落的人引发的笑声,突然钻到哨兵裆下的猪,在这一刻所营造的荒诞感其锋芒所指是不言自明的。精心设计的前后出现了三次的说书人,不敢杀日本人的刽子手刘爷,让人可笑的同时只有深深地叹一口气。
  吴大维扮演的国军军官在戏台上宣布对马大山执行死刑。这是第二次,之前,他在同样的地方处决了那个翻译官。日本战俘要按国际公约由国际法庭来审判,汉奸则可以不经任何正式审判就地正法。马大山被杀是因为停战后日本战俘是受保护的,而日本已宣布投降后屠戮全村的罪行则无人追究。吴大维的瘸腿与其说是剧情需要,勿宁说是在隐喻这种荒诞的现实,只有一条腿的正规军,只是一条腿般的教条公约和原则,看起来人道,实际上把真正善良者的生命反而视如草芥。

  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角色:“我”。这个“我”突兀地将两个大活人交给马大山,说好存放的期限,就此没了下落,因了这,却把全村的人推到了刀口。这个人物的存在,就如戈多那样荒诞,他在实与不实之间,始终没有正面出现过,却一直悬在马大山和全村人的头上,左右他们的生死。“我”可以是抗日分子,可以是共产党,对于全村人而言,他是一种和日本人一样可怕的力量,是强加于人的悲剧,是不可预知的命运,也是冷冰冰的历史。如果说马大山和乡亲们值得同情的话,那只因为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在战争中苟活性命,却承担了别人给的他们负不起的责任。可姜文仍然硬是把它塞了来,似乎为了考验所有战争中的人。他要说的是,没有谁能真的置身事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责任,“我”不管是某种具体的藏在背后的力量,还是抽象的任人解释的历史,固然不可推卸责任,但普通人如果丧失了正常的判断力,准备袖手以观,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姜文用纪录片风格的表现手法,给了我们一个荒诞的生存故事,说它荒诞,因为在故事里的每个角色都没有遵循他们应该遵循的规则。他的意思很明显,在那样一种异常的条件下,作为一个中国人,不可能仅仅为生存而生存。要说反省,中国人首先该反省的正是自己的这种生存哲学。靠抗争可以生存,靠隐忍也许也可以生存,但靠幻想和不切实际的希望绝对无法生存。在战争环境下,天真地以为能超脱局外,消泯敌我,这本身就是最大的荒谬。他不光要我们警惕日本人,这大凡中国人都看得出来;他更要我们警惕自己,警惕自己的天真和侥幸心理以及善于遗忘,这种遗忘的可怕,不单是在几十年后的今天忘了那时的硝烟,更有今天面对刺刀明天就可以变为看客,忘了自己的角色,浑不知身处何地,与谁相对;他还要我们警惕理论,任何主义都不是绝对的(虽然承认这一点非常痛苦),善良和人道会蒙了真正善良的人的眼,日本人杀了马大山,在另外的地方和时间,不足百年,又有多少中国人死不瞑

禁映原因:
《鬼子来了》是姜文在成功执导《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第二部电影作品,影片在题材的深刻性与影像的丰富性上都达到了姜文电影创作的又一个高峰。但他却在未经电影局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将该片送往戛纳电影节参展,并获得了评委会大奖。但如此崇高的荣誉仍然不足以打动电影局领导的心,迄今为止,《鬼子来了》还只是一声“狼来了”,始终不见放映的踪影。


《十七岁的单车》

片名:十七岁的单车
英文片名:Beijing Bicycle
年代:2000年
编剧:Peggy Chiao、徐少明 (Hsiao-ming Hsu)
导演:王小帅
演员:周迅、李宾、高媛媛
剧情简介:
《十七岁的单车》故事叙述一个从外地到北京讨生活的年轻人,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快递工作,但他没有单车,只好由快递公司提供,每个月扣钱;等到最后一个月扣钱全部结束,单车正式成为己有的那一天,单车被偷了。
   年轻人遍寻不着,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他发现了单车,这辆单车被另一个年轻人从二手市场买得,快递小子决定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将自己的单车偷回来;但另一个年轻人不甘心自己买的二手单车被偷走,找了大群朋友去讨回单车,最后的结局更是令观众意料不到,印象深刻。
获奖情况:
获2001年柏林国际电影节银柏林熊-评审团大奖。
获2001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新天才奖-男演员 崔林。
获2001年柏林国际电影节新天才奖-男演员 李滨。
第三十八届台北金马影展11项提名。

简评:
电影的故事其实非常简单,但剧情发展引人入胜,赛前在柏林放映时,观众笑声连连,反应相当不错。有许多人会将意大利德西卡(Vittorio-de-Sica)的新写实经典《单车失窃记》,与《十七岁的单车》做比较,导演王小帅则表示,两部电影同样关注小人物在大社会中的命运,为了生存用尽全力奋斗,对当时的意大利或现在的中国都有其意义。
主演:
高圆圆人如其名,大眼睛、圆圆脸,微笑甜,活生生就像个洋娃娃,她现在已经是内地的广告天后,目前就读于中国工运学院经济学系三年级,22岁,在拍电影前,已经有不少广告作品。她希望以后在摄影和广告方面发展,至于拍电影,一年一部就好,她要有自己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崔林 长得帅帅、有点日剧男主角味道的崔林是日裔,他的祖父母战後在中国东北住了下来,父亲取了中国女子。从东北来的他,在片中饰演快递小子,而在真实的生活中,他是武术系的学生,对于电影十分有兴趣;听说他还有个舅公在台湾,目前正想办法寻人中;他希望以后仍能继续从事电影工作,如果台湾有人找他拍戏,崔林十分愿意到台湾。
  李滨 长得个头较小,但戏味十足,十分随和但有自己看法,他表示自己没有崇拜的偶像,也无所谓自己是否成为偶像,所以只要大家喜欢他的电影作品就心满意足了

精彩影评(转):
影片的中心都围绕着一辆单车发展,而单车似乎也是一种隐喻,指的也许是对个人来说非常珍贵却很容易被别人夺走的东西,比如自由,人权,当一个人最珍视的自由被这个社会无情地夺走,而脆弱的个体在强大的国家机器面前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可以想象这种悲哀,所有我们当初以为美好的东西,或者是初恋或者是爱情,或者我们为之付出的一切,都象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破碎了,得到的都只是永远的欺骗和压榨。当我们失去了所拥有的一切而变得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就会被这个社会无情地抛弃,因为我们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我们是社会变革中天经地义的牺牲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影片的结尾,主角拿起砖头掷向强者,最后被强者追杀,即使无关的人也难以幸免,心爱的单车被砸烂。似乎预示着:在这个森严的充满暴力的等级社会中,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也没有人能逃脱地出去--要么同心协力,拿起武器,要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禁映原因:
《十七岁的单车》是第六代导演的代表人物王小帅的最新作品。按照制片方协议规定,该片如果参加国际电影节,须经过电影局审查批准方可。但王小帅显然对使电影局满意信心不足,在没有拿到审片结论之前便携片参加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并赢得了一尊银熊奖。这使得《十七岁的单车》成为又一部被禁止在国内公映的电影作品。


《赵先生》

片名:赵先生
年代:1998年
出品年代:1998年
编剧:述平
导演:吕乐
演员:蒋雯丽
张芝华
陈怡楠

剧情简介:
  在大学里教书的赵乾坤沿续着古老中国的男人传统,利用性别优势和个人魅力拥有一妻一"妾"。但是,斡旋于两个女人之间的三角形态,并不是他两性生活的全部,如同一个人同时购买两套西服并不等于他不再想去购买第三套西服。赵先生很快就"穿"厌了两个女人,包括那个年轻美丽总是缠着与他亲热的情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与一个更加年轻、更加"女人"的女人同居一室,而且彼此颇有好感。只可惜,他没敢放肆,一宿无事。第二天他送她上了火车,方知昨夜她已春心暗许。悔之晚矣。他很快在一次车祸中丧失了感知能力,惟有一根神经主持着他的记忆,使他通达她,那个没有发生肉体关系的远方女子。吊诡的是,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和情人已交好如同一家亲人,难免的争风吃醋也不过是想从植物男人的嘴里听到对自己的呼唤,可是,在他的轻唤中,既没有她,也没有她。

获奖情况:
1999年获瑞士卢卡诺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影评:
《赵先生》的架构,取同老谋深算的中国社会布局。它将男女两性布署在一张既封建趣味又现代指向的游戏之网中,让男人以少占多,在婚内妻子、婚外情人、情人外的情人、梦中情人的女性阵营里游弋翻转,似有无穷之境;女性已被男性客体化,供选择,被动构成男人的"外围"圆圈,但毕竟时代更迭,"外围"虽被构筑,却已形成铁壁,男人逾越它,并非像构建它时那么容易。于是,赵先生被妻子和情人团团围住,由主动变为被动,由进入改为逃逸。多亏他在大学的筒子楼里有一间单人宿舍,可以供他在婚姻和婚外恋的疲惫时刻休养身心。然而,终究是女网恢恢,找上门来的年轻女子以女性整体上层出不穷的新鲜感取得了优势。陌生性和隐约闪烁的情焰把赵先生从两性厮磨的疲软中拯救出来,没有实施与完成的情欲最终燃亮了他的植物生命,笑容凝固,如同定格的永恒。未曾拥有,本应拥的对手从女子阵容中脱颖而出,刺破了僵化的现实和经验。在经验之外想望之内,赵先生永远地沉沦下去,沉梦下去。 这是中国男人的某种当下现实。看似主动的局面,实则隐蔽着被对立性别所暗中牵制、操腔的潜质。 这也显露出中国当代男女在对立过久之后的组合模式:相互消费。人类古典文化所设置的情爱价值,已受到资本经济的稀释。人人都是性别产业的业主,如何掌管产业,如何投资,如何消费,意义重大。颠覆传统的是,赵先生对女性的兴趣,取决于她们的生殖与否;生殖者被贬值,未生殖者或未有生殖迹象的增值。古老文明的生殖中心已被建构它的男性所唾弃、所不耻、所解构。弗洛伊德的"欲望"法则,福柯的"快感"法则,已经依次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占居重要品位。 单纯简朴的场面调度,密切呼应着摄影机浑朴自然的调度。没有多余的人物和场景,没有戏剧的噱头和接受美学范畴中的应酬,没有浮夸的场面,没有繁琐的细节,没有深奥的寓意,没有哲学性的对白。《赵先生》在简约的、返朴归真式的艺术语境中,准确精要地捕捉到两性关系的"当代性",并在微妙环护的游戏环节中将其结构成网。 有捞获,有疏漏,有东方,有西方,有古典,有现代。

电影背景:
  第五代最杰出的摄影师之一吕乐试图通过拍摄处女作《赵先生》,像他的同门师兄张艺谋一样成功转型成电影导演。但这一努力却并未取得太大的成效,虽然本片在瑞士洛加诺电影节获得金奖,不过依然未能摆脱在国内禁映的下场。他执导的第二部电影《小说》据说因为情节晦涩,也处在封存状态中。
禁映原因:
第五代最杰出的摄影师之一吕乐试图通过拍摄处女作《赵先生》,像他的同门师兄张艺谋一样成功转型成电影导演。但这一努力却并未取得太大的成效,虽然本片在瑞士洛加诺电影节获得金奖,不过依然未能摆脱在国内禁映的下场。他执导的第二部电影《小说》据说因为情节晦涩,也处在封存状态中。


《小武》

年代:1997年
导演:贾樟柯
摄影:余力为
主演:王宏伟 郝鸿建  
左柏韬 马金瑞  
刘俊英   梁永浩
类型:剧情
片长:107分钟
首映日期:1998年2月18日(德国)
剧情简介:
小武是汾阳的一个手工业者(小偷),他很清楚自己必然要被淘汰,这与他的职业无关,可能是他无法适应这个社会的变化。 他去找以前的“战友”小勇,可是小勇如今已经是县里著名的企业家,是纳税大户,两人在屋里坐了半天,话却寥寥无几。在小勇结婚时,小武遵照以前的誓言送钱去给他,却因小勇说钱脏而退回。 在被朋友拒绝之后,小武经常去唱歌,认识了歌女胡梅梅。有空的时候,小武经常陪胡梅梅去逛街、打电话。后来小武的徒弟到谈了一个女朋友,而小武自己没多久却被胡梅梅无情抛弃。 小武回到了家,可是家里的任何人都不接受他。他经常在拆建的破败的县城里晃荡,最后被父亲赶出家门。最后小武在一次例行“工作”的时候,被公安干警抓获并被铐在电线杆上。 街上的行人冷漠地看着他,他冷漠地看着街上的行人。
获得奖项:
  获第4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青年论坛首奖:沃尔夫冈 斯道奖
  获第48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亚洲电影促进联盟奖
  获第20届法国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热气球奖
  获第17届温哥华国际电影节:龙虎奖
  获第3 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潮流奖
  获比利时电影资料馆98年度大奖:黄金时代奖
  获第42届旧金山国际电影节首奖:SKYY奖
  获1999意大利亚的里亚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精彩影评:
在一辆公共汽车里,小武在冒充警察拒绝买票之后,偷窃了邻座的钱包。影片的镜头从小武的手切换到这辆正在行驶中的公共汽车的前方景色,在汽车的前挡风玻璃的正中间,庄严地供奉着毛的标准像。
环境已被交代:一边是已经逝去的权力象征,一边是毛之后的中国。通过和这幅静止的过明肖像反打镜头,同往日的生活方式形成对比--售票员对这位乘客这种拒绝买票的荒谬行为保持缄默,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使人感到一个遥远的体制的代表和一个违反其原则的主体之间,在时空上的距离被拉近了。这预示着小武和公安局长之间的关系--局长知道小武的违法行为,并试图规劝他改邪归正,以免他这个当公安局的在不得已情况下将他抓获。这位好心人对小武的规劝与其说更多地是出于一种新家长式的慈爱,倒不如说是想回避自己的处世矛盾被进一步激化--一种存在于他所生活于其间的现实世界中每日实际所见和他那身公安制服要求之间的矛盾。
作为罪犯,作为一小偷,小武的扒窃行为并不仅仅是由于生活所迫或者说是由于生存需要--影片的导演避开了这条便捷的途径,尽管这样描写的话会使人产生对主人公产生好感。在金钱成为社会机制的基本动机和社会表象的实质性调节器的国家,小武可以说是这种社会现实的产物。金钱统治着今天的中国,而小武又被这一原则所统治。因此,以什么样的名义来逮捕一个被宣传犯有违法行为的主体,当一切表明他是这种规则的产物--这种规则广泛运动带来的产物?透过小武和公安局长之间的微妙关系,影片导演瞄准了当前体制的悖论,这种悖论迫使其代表在社会边缘遏制其在权力上层所注入的活力。
在许多国家里都存在着两种类型的犯罪:一种是上层的犯罪(譬如小勇,他曾是小武的亲密朋友),即受尊敬的体面人,被树为楷模;另一种是底层的犯罪(譬如小武),被有失公正地惩戒,尽管一切都表明这两种类型的犯罪在实质上并无二致--本质相同的原则被运用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区别仅仅在于社会地位有别,生意数额的大小。
这种使公安局长富有人情味的矛盾,即他作为一名社会观众和应该扮演的执法官角色之间所遇到的矛盾,并没有在所谓现实复杂性的名义下把影片的情节线索搞乱,或将观众引入歧途。相反,《小武》的艺术感觉是非常敏锐而准确的,在影片的拍摄过程中,导演就像针炙大夫在治疗中不断地调整行针线路那样,不厌其烦地调整着这种细腻的感觉,开放而流畅,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反映当代中国社会现实的缩影。《小武》能够给人带来如此非同凡响地洋溢着生命活力的丰富感受,还得益于影片高超的录音艺术(中国小县城的街道,街道上的行人,马路上看热门的人群),以及手法的不拘一格和人物形象的精巧细腻--形式不再是鲜艳夺目的衣裳,包裹和窒息着一种事先已被观察和剖析的现实,而是展现这些观察结果和继续这种剖析的有力手段。
作为一个惯偷,小武暂时中止偷窃的结果只能是朝向再次重蹈覆辙--影片的中心情节明显地由三大块组成:被背叛的友谊;对情感的渴望和落空;跑回家里躲避……这是一出表现最终在劫难逃地遭到抛弃的戏剧--一次朝向主人公存在意义上虚无的命运流程。
小武在光天化日下行窃时被当场抓获,被一名警察带到一个看似不大可能的地方。起初,人们以为,这个地方是一个住家:警察让小武在沙发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孩。直到好几个警察从里屋鱼贯而出,影片才向观众表明:此地并非住家。这种感觉上的距离并非是由于影片作者对中国现实的无知,而是来自他以谨慎的断袭所处理的场面调度。在这个地方,小武既被善待又遭虐待--他人好蹲在地上忍受着被铐在摩托车轮上的屈辱,那名警察过来为他打开了电视机,本意是想让他得到消遣,没想到结果却是让他再次蒙受了羞辱--他不得不观看着电视里正播放的有关自己的被捕的报导,以及一个同伙坦然地在镜头前所发表着的无情言辞。通过这个奇特的地点,浓缩了影片的两大主题:看热闹的人群和电视机。脸贴着窗的下班的居民们观看着房间里正坐在椅子上的小武--尽管在场面调度里不应被拍摄到的他们正在围观拍摄现场,看着正在拍摄他们的摄影机的镜头。但是,这些围观者们此刻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实质--他们只能在最后完成的影片发现这一点。
影片开始的时候,人们看到当地电视台正在拍摄一个有关小勇的节目,他是小武童年时代的亲密伙伴,曾经也是个小偷,现在做上了倒卖香烟和有关女人的生意--电视赞扬他是一受人尊敬的企业家,却在最后严辞谴责了小武罪行。一切表明:电视不再只是传播信息的手段,而已经成了社会仲裁的工具,它以维护强者伯殷勤仆人的姿态刻意选择某些主题,而将其它主题剔除在外。作为中国现实日常景观的电视机在影片中频繁地出现,正是由于电视机的作用,有关小勇和小武的有关报道在远距离的剪辑中产生了结构上的关联。
电视机也是把小勇和梅梅两条线索联系在一起的钮带。梅梅只是一个歌女,在一家卡拉OK--一种软性封闭歌厅里工作(这也是一个很奇特地方,一个很难让人搞清楚的地方:在这里,顾客可以在一间特别的少=沙龙里跟一个姑娘共度一段时光)。小武原来相信自己能够被邀参加朋友小力的婚礼,当得知自己被拒之门外后他深感失望。被拒绝的理由是:他狼籍的名声会暴发户小勇脸上抹黑--小勇不仅找借口拒绝他出席自己的婚礼,甚至拒绝接受他送来的礼物--一迭钞票,他不无虚伪地指责这些钱来路不明。这样一来,小武受到的损害变本加厉。
心情阴郁的小武指责梅梅没有尽到歌女的职责。梅梅只好为他的性格承担责任--歌厅老板为了平息事端,迫使梅梅陪伴小武直到天黑--这段闲遐时光构成了影片中最美妙的段落之一。这里暗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隐喻:此时的情景已被精确地规定,人物之间的契约关系也已经确立(歌厅老板/嫖客/歌女),一切表明一场犯罪眼看就要发生,但偏偏事实什么都没有真正发生。小武跟梅梅一起散步,他现在有有是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梅梅是他的囚徒--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和这个空间里,梅梅是属于他的。正象我们看到的,小武显得非常拘谨,他并没有真正享用她。在这段时间里,小武不很清楚自己究竟该做些什么,只是一味地由着梅梅给母亲打电话,陪着她上美发厅去做头发--正是抵御这个规定情景所要求他做的一切的过程中,这个年轻人产生了爱情。作为这个规定情景里的导演,小武付钱给梅梅让她在一部影片里和自己共同度过一段时光--他完全可能爱上她的,不必有一个事先精确地写好的剧本。爱情驱使小武设法来到梅梅的住所寻找她。他要梅梅的床上同她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这是一个用长镜头拍摄的异常优美的场面,自始至终伴随着县城里各种噪音的节奏。小武对梅梅的爱可以归为两点:他需要这种有人相伴一起歌唱的时光(年轻人在长时间地抵御了这种诱惑后决定来找她);他需要这种能够使自己脸上绽开微笑的时光。
当小武在县城里闲逛的时候,人们强烈地感受到了一种环境间的亲近感。这得归功于影片的摄影,在镜头前熙攘往的群众演员自行其事,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正在拍摄他们的摄影机的存在,这就如同卢米埃尔影片里中的人群那样,也跟雷诺阿拍摄布杜(4)在塞纳河畔散步时所采用的方式一样--故事跟随着这些人群一起展开,甚至使人感到即使没有这个故事生活也仍在继续。小偷的故事需要在他周围有这种真实的环境,同时也需要有一种不在场的事件氛围--这对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是绝对必要的,因为这使人们感到这座城市的运动并不是由场面调度所安排的,它从属于这座城市自身。这种难得的幸运的偶然性是《小武》这部影片的魅力和全部力量所在--人们在这种行云流般动荡起伏的调节中,感受到的正是这部影片隐秘行进的美学轨迹,因为人们和看热门的人群一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些人群没有怀疑摄影机的存在或假装不知道它的存在,他们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直到最后他们只看摄影机。
不应该忘记镜头的节奏--视觉和听觉的内在颤动:同期声、静场和镜头内部音乐的奇妙混合。正如影片中一个这样的时刻:摄影机正面拍摄站在后景街边的小武,前景处大街上的过往行人不时将他档住;他顺手偷了正从他身边经过的一个小贩的一只苹果,随后这个贩又不慌不忙地折了回来,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但仅引而已,镜头到此结束。这类与主要动作的相对应的悠闲时光,是以固定或移动的长境头,或是以剪辑和省略的手法来表现的:梅梅在院里里往水壶里接水,待到背景上的流水变成无声时,切入开水沸腾的镜头,水蒸气掠过梅梅睡眼惺松的脸庞……接着是小武来了,我们只是影影绰绰地看到她旋转的侧影,而他的整个身体始终没有正式进入姑娘的画面里。
不提影片的结尾就无法结束对这部影片的评论。 公安局长押解着被手铐铐着的小武在县城的街道上行走。途中他为自己顺道去办点事而随手将小武铐在了路边一根用来固定电线杆的钢索上--摄影机先是用近景拍摄由于被这样当街示众而感到不自在的主人公,接着,一个全景突然意想不到地展现出周围的人群--他们并不知到自己是否有仅呆在那里参与影片的拍摄。这使人想起《布杜落水遇救记》中主人公被溺的场面,雷诺阿毫不犹豫地在这个场面里临时补充了正聚集在桥上围观影片拍摄的人群镜头。
在《小武》结尾处的这个场面里,有的人因为意识到自己正被拍摄而感到惊讶,于是离开画面去做自己的事了;与此相反,有一个年轻男子正眼看着在拍摄他的摄影机而没有假装在看小偷--这样就置换了故事和观众之间的关系,通过这种使人意想不到处理,让观众突然感到自己也象小武一样被寻夺了自由而暴露在画面之前。这个具有强烈震撼力的场面正是一种隐蔽的美学线索的必然发展结果--在《小武》中,人们时而完全忘记了拍摄机的存在,时而又强烈地感觉到它的作用(例如结尾)。不用多说,在各种情形里摄影机以不同程度的谨慎在进行工作,或因复原现实而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或因严格的场面调度而从容不迫地被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摄影机的存在是为了被忘记,而它被忘记是为了更好地存在。使《小武》产生这种生命活力的感觉,来自记录在每一个镜头中的内在博动。这既不是电影的骗局(一种没有摄影机的现实)也不是电影的幻灭(一种仅仅记录现实的机器),而是将观众与无法缩减的双重确认(即对生活和电影的确认)联系在一起的双向运动。既然我们承认不能仅仅满足于对拍下的原始现实进行重建,那么,电影中真生活的印象究竟来自何处呢?我们可以认为,它来自持久的拍摄过程中因摄影机的存在而产生的动荡感。观看影片《小武》时,这种预感是十分明显的。
禁映原因:
这部影片的悄然问世及它此后对中国青年影人所产生的影响都是标志性的。导演贾樟柯凭借《小武》在国际影坛一举成名,成为中国青年导演中后来居上的代表人物。他的拍片方式与其他独立制片人并无二致,走国际融资与发行的道路,基本与本土电影市场不发生任何关系。因此,在国内,《小武》及其他类似的电影作品都是通过录像带或盗版VCD的形式与观众见面的。对崇拜他的人而言,贾樟柯似乎代表着“业余电影时代”的到来。


《爸爸》

◎中文 名 冤家父子/爸爸/我是你爸爸
◎片  名 Father
◎年  代 1996年
◎出品公司 北京电影制片厂
◎类  别 剧情/喜剧
◎片  长 93 Mins
◎导  演 王朔 Shuo Wang
◎主  演 Huanyuan Chen ....
      冯小刚 Xiaogang Feng .... Ma Linsheng
      Xiaopei Hu .... Ma Che, His Son
      Yan Qin .... Xia Jingping
      Nan Sima ....
      Weining Wang .... Xia Qing, His Daughter
      徐帆 Fan Xu .... Qi Huaiyuan
      Qing Ye .... Tie Jun
      Yuan Yuan ....

剧情简介:
  本片改编自王朔90年代早期的一部小说《我是你爸爸》。影片讲述了丧妻的男人马林生这个在机关里混日子的小职员,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时而滥施暴力、时而摇尾乞怜,有时又满腔热情地和儿子称兄道弟,但最终父子之间仍然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关系日趋紧张……

获奖情况:
获第53届瑞士洛迦诺国际电影节最高奖“金豹奖”

精彩影评:
中国著名“痞子文学”作家王朔的电影处女作,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部电影作品。著名导演冯小刚唯一一部主演作品。该片根据王朔小说《我是你爸爸》改编,冯小刚和徐帆的第一次亲密拥抱。著名作家王朔,冯小刚联手唯一一部导演作品
这部影片的原著《我是你爸爸》,应该是王朔篇幅最长的一部作品,在当时也颇受赞誉的作品,在这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王朔一贯将轻松调侃与沉重的现实问题结合在一起的风格,在嘻笑怒骂间将社会各色现状端上台面讽刺批判一番。小说中的主人公马林生是一个书店员工,而在影片中的身份被换成了工会主席,这与影片中对"官僚味"的冷幽默有很大关系。王朔并不客气地在马林生的身上刻画出在一个时代中鲜明的小职员形象,懦弱、空虚、骄傲、理想主义的典型形象。马林生在生活中一无是处,在单位或者社会上大都表现的唯唯喏喏,而一方面又想自己儿子面前保持住父权的地位,但同样显得力不从心。
  在力不从心的情况,于是作为父亲的马林生希望通过一种"民主平等"的方式消除自己与儿子马车之间的代沟,但是马林生却使角色产生了错位,到最后父亲与儿子固有的关系也变得支离破碎,父亲不象父亲而儿子也不象儿子,代沟并没有消除,他依然不能进入儿子的世界中,最后令他自己陷入到更糟糕的现状。
  电影与小说有一定的改动,但基本上王朔还是保持了原作的风味,只不过在冯小刚的影响下,影片较之原作加入了一些笑料,并且在某些部分更加夸张了一些。王朔作品的魅力来自于丰富机敏的语言,而电影并不能单靠语言,所以冯小刚在表演马林生这个人物时,他运用了更为夸张的肢体来表演这个人物。影片整体上看起来显得有些荒诞,甚至有些脱离现实,也透露出王朔这个反传统者的作风。基本上我还是认可冯小刚的表演,相比较这位父亲儿子马车却显得没有什么鲜明的个性,演员除了表现梗以外毫无让我留下深刻映象的地方。其实在书中的马锐是相当重要的一个角色,但到了电影中却几乎成了马林生一个人的舞台,马车反而显得无足轻重起来。徐帆饰演的齐怀远倒是颇有些亮色,很接近原作中的那个市井妇女,务实显主动的个性。而她在洞房时那段《贵妃醉酒》而后又一次被冯小刚挪到了后来的《甲方乙方》中。
  由此可见,《爸爸》中可以看作冯小刚日后作品的一次预演,王朔在维持住作品的风貌时冯小刚却在本片作着一些尝试。那些"官僚味"的幽默在日后也成为冯小刚电影作品的一种风格特征,象那篇悼词、那份检查,以及那些在特殊环境下所产生的喜剧效果的台词。包括那出精神病院的桥段在冯小刚的《大腕》中也重复运用过,只不过影片《爸爸》毕竟不是冯小刚的作品,一切还是要围绕王朔的小说开展,因此不能做到完全冯小刚化。其实真正到了后来冯小刚自己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一切都可以更不靠谱的夸张,就拿《甲方乙方》而言,小说原本的思考被弱化,幽默和煸情被大量运作和添加,极大地迎合了广大群众的口味。冯小刚在自己对市场口味驾轻就熟之后,已不再改编,而开始按自己的意思来打造全新的电影作品。其实冯小刚的确是个能抓住市场口味的聪明人,我年少时就曾被他改编的《遭遇激情》煽出眼泪来。
  说句实话,影片的运镜风格很象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甚至也让我都感觉到张元的一些风格。其实也无关紧要,影片的画面相当朴素,在用光方面颇为讲究,总体而言奔着艺术风格而去。但如我先前所说的,这部影片的到来实在太迟了,将所有应该的惊喜都丧失怡尽,如果在当时上映的话还能引来更多关注的话,而现在看来却显得有些陈旧。

禁映原因:
《爸爸》是中国著名“痞子文学”作家王朔的电影处女作,也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一部电影作品。这部影片据说对当代中国的社会关系进行了一些隐晦的讥讽,因此从来就没有在国内公映。富有戏剧性的是2000年的瑞士洛加诺电影节将本片评选为当年的最佳影片,票友导演王朔也许并不因此有太多的兴奋感:本片的公映为此又遥遥无期了。


《活着》

中文名称:活着
英文名称:To Live
别名:Lifetimes
发行时间:1994年
电影导演:张艺谋
电影演员:巩俐 葛优
牛犇 刘天池
郭涛 张璐

剧情简介:
故事的主人公福贵是一个嗜赌如命的纨绔子弟,把家底儿全输光了,老爹也气死了,怀孕的妻子家珍带着女儿凤霞离家出走,一年之后又带着新生的儿子有庆回来了。福贵从此洗心革面,和同村的春生一起操起了皮影戏的营生,却被国民党军队拉了壮丁,后来又糊里糊涂的当了共产党的俘虏。他们约定,一定要活着回去。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平安回到家中,母亲却已去逝,女儿凤霞也因生病变哑了。
一家人继续过着清贫而又幸福的日子。在“大跃进”中当上区长的春生不慎开车撞死了有庆,一家人伤痛欲绝,家珍更是不能原谅春生,她说:“你记着,你欠我们家一条命。”文革时,春生遭到迫害,妻子自杀,一天半夜他来到福贵家,把毕生积蓄交给福贵,说他也不想活了。这时家珍走出来对春生说“外面凉,屋里坐吧。”春生临走时,家珍嘱咐他,“春生,你还欠我们家一条命哪,你可得好好活着!”
后来凤霞认识了忠厚老实的二喜,两人喜结良缘。然而不幸总是不肯放过福贵一家。不久凤霞生下一子,自己却因难产而死。凤霞的儿子取名叫馒头,聪明可爱。影片结尾,福贵对馒头说,“你是赶上好时候了,将来这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四十年,弹指一挥或是沧海桑田,无数黄面孔的、沉默的、坚韧的中国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继续活着。

获得奖项:
获法国戛纳第47届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大奖、最佳男主角奖(葛优)、人道精神奖
第13届香港电影“金像奖”10大华语片之一
全美国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
洛杉矶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
美国电影“金球奖”最佳外语片提名
英国全国“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奖

精彩影评(转)
这部片子在国内时是禁映的,尽管葛优凭此片获得金狮影帝,但依然无法改变此片的命运。究其原因,可能是影片鞭鞑了新中国在成立后的几十年中所走的弯路。富贵一双子女的死亡,都是跟国家当时的政策息息相关的。先是儿子有庆好几天没有睡觉了,却仍然要被逼迫到学校里面去参加大炼钢铁,结果当有庆睡在墙下的时候,意外地被区长春生的车撞倒墙压死。在有庆的坟前,家珍反复地说着:如果不让有庆去学校,也不会出事了。
而大女儿凤霞的死,是因为文革中医院的权威全部被送进了牛棚,好不容易从牛棚中请来一老医生吧,却因为几天没有吃东西了,那医生一口气吃了七个富贵买来的馒头,继而又喝了富贵倒的水后晕倒在地,无法对产后大出血的凤霞进行救治。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一张鲜活的脸慢慢变白直至死去。此后每次在坟前,富贵总会抱怨自己:不该给那老医生买那么多馒头,还给他喝水,不然凤霞也不会就这么没了。看似夫妻二人都在责怪自己的过失,使得子女意外死去。细细回味,寻其根源,无非就是全民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对知识分子的迫害害死了他的子女吗。他们不敢责怪社会,就只能间接的归究于自己了。导演当然也不能直接责怪什么,但是他给了我们自己去体会事情的根源的机会。
更有讽刺意味的是,凤霞的丈夫在迎娶她的时候,曾在毛主席像前说:我要带走凤霞了,我会好好照顾她一辈子都的。结果呢?究竟是谁葬送了凤霞的生命?另外还有两段类似的话,导演也是在抨击并且反思我们所走过的弯路。一段是富贵对儿子有庆说:鸡长大了变成羊,羊长大了变成牛,牛长大了就到了共产主义了,想吃什么吃什么。二十年后,富贵又对和当年有庆一样大小的外孙——馒头,说了类似的话:鸡长大了变成羊,羊长大了变成牛。馒头说:那我就骑着牛,富贵却说:你不骑牛,你以后有火车坐、有飞机乘,真正赶上好时候了。二十年过去了,梦想中的共产主义依然没有实现,而富贵却为此付出了一儿一女,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想共产主义了,想的只是更好的生活。这就是过去几十年中人们思想转变的真实写照。我们从小就口口声声共产主义,到现在提倡的小康社会,这种转变在电影中都有了充分的体现。无法想象,这样一部影片却因此而无法在内地公映。社会的进步,究竟还停留在什么程度呢?
老子曾说过,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人世间的事情或许正是如此。解放前,富贵嗜赌而丢掉家产,从此落魄。几年后,解放了,得到富贵家产的牛二却因此死于非命。当牛二被押赴刑场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富贵,那一双眼睛所流露出来的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内容,好像是在说:应该吃子弹的是富贵你,而不是我。但他已经没有表达清楚的机会了。而富贵在目睹一切之后,也是吓得尿湿了裤子。回到家里,对巧珍说:幸亏输掉了家产,不然那五颗子弹就是自己了。世事本无常,暂时的得失,谁知道会给明天带来什么呢?
富贵和家珍面对两次失去子女的痛苦,都坚强地挺了过来。而疗伤,时间无疑是最好的良药。当他们带着五、六岁的外孙给女儿上坟的时候,提及因为被馒头撑着而没能抢救自己女儿的那个大夫,女婿说他现在再也不能吃馒头了,只能吃大米时,家珍却非常平淡地说:吃大米多贵啊,那得多花多少钱啊!真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台词,但或许这就是最真实的台词。时间冲刷了他们的痛苦,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苦痛之后,他们依然走了出来,继续自己的生活。时间就是时间,可以抹平一切的伤痛。对于我们来说,现在非常在意的事情,百年之后,当自己化作了一抔黄土,还有谁会记得?
电影中葛优的表现实在是精彩,当少爷的时候得吊儿郎当,失去家业后的风霜雪雨,面对丧子之痛,演得入木三分。谁说他已经不能再演正剧,就因为看见他就想笑?看了这部电影,看到了他,只会有心痛。
巩俐在此的表现只能说是一般,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无法和她在《霸王别姬》中的表演相比。故事人物的本身决定了她并没有太多的发挥空间,即便如此,她也把一个善良的村民,在面对生活的苦难时的无助和坚强表现得淋漓尽致。最让我感动的是她在剧中两种不同情形下说的同一句话:你记着,你欠我们家一条人命。第一次是他的儿子刚刚被区长春生撞死后,春生到坟前被家珍赶走,她当时怎么也无法原谅春生,说出此话。那是一个妇女在巨大的悲哀中的表达啊。而当文革中春生被批斗想寻死的时候,家珍却原谅了几十年都没有来往的春生,还是对他说了这句话,只是后面又加了一句:你记着,你欠我们家一条人命,你可得好好活着。一个质朴的的中国女人,透过这一前一后同样的两句话却完全不一样的境界,表现得如此鲜活。
于华的原作《活着》本来是一部从头到尾贯穿着悲情的小说,但是电影却截取了其中的一部分。剧中除了他们两次失去子女时的痛哭,其余大部分都是在平淡而又快乐的生活着。这似乎就应了那句老话:好死不如赖活活!不管事情怎么发展,境遇如何坎坷,都要忍着,等待春天的到来!看着遭遇了这么多苦难的夫妻俩最后在和女婿、外孙的欢笑声中拉上银幕,我们又怎么能不深深为其感动!苦难只是暂时的,生活依然要继续。
曾经在不开心的时候向一个同学抱怨生活,他跟我说了一句话:还埋怨什么,能活着就不错了。我愕然!心情好了之后想想,其实事情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置身于悲伤之中只会于事无补,抛开过去放眼未来,努力生活,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禁映原因:
本片以贴近生活的小人物通俗剧风格,反映数十年来中国老百姓好死不如赖活的生活观,对大陆的政治运动荒谬性作出嬉笑怒骂的批判,是罕见的黑色喜剧佳作,但在大陆遭禁映。因投资者为香港年代公司,故在海外均有公映。


《邮差》

年代:1995年
导演:何建军
演员:冯远征 梁丹妮 濮存昕
片长:102mins

剧情简介:
北京。某所不大不小的邮局,青年小豆是属于设置各类信筒的外线人员,一天邮局突然将他调回,第五区路段的邮差因违章偷拆人家信而被收审,邮局让他负责接管送信手续。

  小豆拿到不知传了多少人的发旧的路段图及骑起来直响的自行车,在第五区域熟悉了两三天之后,就能往来胡同楼群内送信了。这样免不了对这里各色各类的家庭及人有些了解,那些以前从未见过听过的人和事,对他心灵多多少少起了些震动……
  小豆一直和姐姐在老平房里过着情如手足的纯朴的生活,那份在他心底留下来的早年失去父母的凄凉,由于日子渐渐延续,他已经淡忘了许多许多,但新婚的姐姐和姐夫的生活,打破了这老平房以往平静的气氛,使他心底产生了一些不安和躁动的情绪。
  邮局里女青年云清人都说长得不漂亮,但在频繁的工作接触中小豆却觉得她长得并不丑,一个是管理信件的一个是专门送信的,这样在他们之间自然而然有了一些关系……

  五区A住宅来了封装饰特别的信函,这驱使小豆动了窥视之心,他悄悄将信函拿回家,拆开来偷看了内容,从此他好象养成了这样一种自然不自然的习惯,固定地拆着这家的信函,并想办法送回去不让别人看到,从取信者及小豆异常的行为看,那是一个感情即将破裂的家庭生活的纪录。
   B住宅那封超重的信件,也让小豆情不自禁拆开偷看了,里面装的都是过去的照片,仅有几行字是一对破灭了希望的青年人,写给他父母的绝望的遗书。
  小豆抵不住从信中了解到的现实生活的诱惑,却又消除不掉心里障碍,此时云清让小豆自然不自然地进入了那种俩人之间积累的心绪里,他们体味着各自以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五区C住宅接连来了几封装饰奇怪的信函,却始终不见有人收信,小豆又悄悄将几封信拿回家,拆开偷看内容,他原本想把信封好,第二天送回去,但在处理过程中,不慎信被损坏,在无法补救的情况下,他为了不留痕迹,将那几封信销毁了,但他心里却埋下了更加不安与躁动的情绪。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C住宅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信来,这使小豆内心又起余悸,一天上午,他按地址找到了那个写信的人家,意外地发现那位男子是一个狂热的吸毒者,他只是向小豆重复着他想象出来的话,并说这都是小豆不知道的,只是他才能知道和体会到。
   一片崭新的住宅区域在大雪沉沉的气氛里隐隐约约……一个男人将脚手架铁链拉得哗哗直响,原来他是小豆,他正在将一个崭新的信筒埋在地上……

获得奖项:
希腊国际电影节金亚历山大奖
   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青年导演金虎奖
   荷兰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影评人奖
新加坡电影节上获GOLD奖。


禁映原因:
这部电影是导演何建军得到鹿特丹电影节的一个基金的资助拍摄,并在欧洲完成后期制作的。这就决定了本片不可能在国内获得放映的机会。从国外电影节或电影基金获取资金支持是不少青年电影导演的基本运作方式,也是他们完成的电影无法得以审查通过并与观众见面的根本原因。


《蓝风筝》

出品公司 北京电影制片厂
出品年代 1992年
编剧: 萧矛
导演: 田壮壮
演员: 吕丽萍 李雪健 濮存昕

影片简介
本片透过小孩铁头的眼光,反映了自1953年至1967年的大陆历次政治运动。女主人公是铁头的母亲陈树娟,—生际遇坎坷。第一任丈夫被错划为右派,在北方劳改时被倒下来的大树压死。好友李国栋为照顾铁头母子,成了第二任丈夫,但在大跃进后期的大荒积劳成疾致死。第三任丈夫是老干部.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批斗致死,她也被划成反革命分子。本片以悲哀、灰暗的基调讲述几十年的故土旧事,透视埋在历史灰烬下的人的命运。

获得奖项
第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第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吕丽萍

精彩影评:
《蓝风筝》所讲述的一九五三年到一九六七年间发生的故事。影片通过一个叫铁头的孩子的眼睛,描述了一个家庭如何在这十四年中颠簸飘摇及至四分五裂的情景。影片通过这个孩子的眼睛,传递出了那个意识形态逐渐强化的步骤:整风、反右、大跃进和文革。我们知道,早在《蓝风筝》拍摄之前,所谓“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已经无数遍地将这一时期抚摩过了,就是在《蓝风筝》摄制完成后的那一年,另一个第五代导演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刚刚才摘取了金棕榈奖,稍后,张艺谋的《活着》也出现了。后两部影片也涉及到了文革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但是《蓝风筝》的遭遇却迥异于二者。

  婚姻史与政治史的双重叙事
  在同时期的众多影片中,时间这一概念是被消隐了的,对于时代的指称模糊不清,情节的开展似乎只是空间观念的事情。而《蓝风筝》“丰”字形的叙事结构则尖锐地打破了视界的混沌。不仅在水平辐射的向度上排列了铁头家人的处境,而且以铁头母亲陈树娟的婚姻为历时的纵轴,在十四年的时间跨度上步步逼近。
  陈树娟先后嫁给了三个男人,三个男人先后死去。这非常容易让人想到中国民间的“扫帚星”的说法——陈树娟的进门就意味着噩运的降临。但是当我们在影片历时的轴线上找到这三个男人的坐标时,就会发现陈树娟只是他们命运的记录者和承受者。当她嫁给第一个丈夫,即铁头的父亲孙大龙时,整风运动开始了。孙大龙的同事在孙缺席的情况下,代替他向领导提了意见。在接下来的反右斗争中,孙大龙的意见被指认为向政权作出的攻击。单位开会选右派,孙大龙在开会期间去厕所方便,回来的时候就被打成了右派分子。一泡不合时宜的尿造就了孙大龙的命运——发配劳改,最终客死异乡。在孙大龙死后三年,陈树娟嫁给了孙的同事李国栋。李国栋在孙被打成右派时向领导说了一些对孙不利的话,他一直为此愧疚,想通过关心照顾陈树娟和铁头这一对孤儿寡母来获得自己良心的安抚。而此时的时间标志是大跃进运动和三年困难时期。终于等到了“家家都有饺子吃”的除夕之夜,李国栋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猝死在地上。李国栋死后,陈树娟又嫁给了她大姐的战友,老干部吴雷生。吴雷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他“曾经打死过好几个日本鬼子”。他的政治嗅觉显然比孙大龙和李国栋灵敏得多。在文革前夜,他将自己生平的积蓄全部交由陈树娟去保管,为了保护陈树娟母子,立即与其办理了离婚手续。几天之后,吴雷生在红卫兵的呐喊声中心脏病突发而死。

  影片将陈树娟的三次婚姻分为三个各自独立而又相互关联的章节,从铁头的视角命名为“爸爸”、“叔叔”和“继父”。在关于这三个章节对于陈树娟婚姻史的叙述中,实际上隐含着导演对于政治史的叙述。婚姻的结成、发展和死亡实际上与政治身份的认定和改变同步。时代的语境要求,一个孩子要成为一个孩子,首先要成为“少年儿童”,一个女人要成为一个女人,首先要成为“革命姐妹”,一个男人要成为一个男人,首先要成为“阶级兄弟”。除非陈树娟嫁给了意识形态,否则她嫁给任何一个具体的男人,她都将是同样的命运。更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她根本就没有命运,只有形势。
  在影片“丰”字形的叙事结构图上,还展开了陈树娟一家其他人的命运嬗变。在第一章节内,树娟的树生哥哥结识了女友祝英,陈树生的身份是军官,祝英的身份是文工团的进步骨干。树娟的弟弟树言,是一个颇有才华的学生。三人的身份在第二章节之中就发生了变化。陈树言的女友祝英因为拒绝与首长跳舞而被认定为反革命分子,被捕入狱。陈树生因为眼睛的疾病而退伍专业,又因为与权威力量的疏离而被纯粹的革命战士,他的大姐,批评为散布反动言论。陈树言在因为向教育主管部门提意见,而被认为是攻击教育分配体制,重复了他姐夫孙大龙的劳改之路。在第三章节中,政治身份的认定同样是最高的唯一的人生标准。祝英被释放出狱,而陈树生的眼睛在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功能。这似乎与政治风云无关。但如果将之与陈树娟的婚姻,亦即吴雷生之死联系起来的话,就会发现,祝英的出狱只是政治话语权力转移的结果而已。
  在“伤痕”淡化、“反思”退场之后,一切有关时代的痛切记忆都变成了痛切之外的任何东西,比如藏品展览,比如政治波普,但田壮壮的《蓝风筝》绝不类于此。影片将婚姻史与政治史合一的叙述策略虽然没有容纳过多的政治表征符号,也没有在镜头语言的癫狂中一泻千里,但是这个看似保守的结构图式却可以无限衍深开来。

父、母何在?父母何为?
  如果说这样的解读因为在某些地方沾染了学院派的色彩,因而显得生硬,或者沦为一相情愿的牵强的话,我们不妨换一个视角来剖析——从大众普遍认同的叙述角度出发,即从铁头的角度出发,看看这一视阈之内的影象风景到底说了些什么。
  上文已经提到,影片的三个章节都有各自不同的命名,“爸爸”、“叔叔”和“继父”,但是命名的依据却是唯一的——“以父之名”。那为什么没有“父亲”这一个充满了尊严与权威的词汇?“父亲”在哪里?这个子之神灵与导师在哪里?孙大龙/爸爸、李国栋/叔叔和吴雷生/继父分别承担了铁头的名义之父,但都从不曾成为铁头的内心之父。在一个父之形象消失之后,又有新的一个顽固地树立起来,新的形象再次消失,另一个新的形象继之而起。在出场——消隐——再出场——再消隐的循环之中,父亲一直是被疏离、被抗拒和被怀疑的形象。
  孙大龙虽然是铁头的生身之父,但他在铁头很小的时候就死在了异乡。在孙大龙离家之后,铁头曾无心中对他妈妈说爸爸死了,当孙大龙真的死去之后,妻子陈树娟掩面而泣,但铁头却安然入睡,他在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爸爸已经死去的事实,一直到第二个名义之父李国栋的出场。影片故意忽略了铁头的认识觉醒,生身之父因而成了陌生之父。当李国栋和陈树娟结婚后,铁头有了第二个名义之父,亦即衰老之父。一个值得注意的事实是,在表现李国栋与铁头这对新结成的父子关系时,影片安排了铁头的仰拍镜头和李国栋的俯拍镜头(李国栋将铁头举过头顶,由于没有站稳而使自己摔倒在地上)。这一镜语暗示了子之成长与父之衰老的鲜明对比。这一章节的另一个深有意味的镜头是:铁头在除夕之夜跟伙伴们玩捉迷藏,当众人隐匿之后,铁头一个人手提灯笼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四顾茫然,被一只扔到脚下的爆竹吓了一跳,灯笼也被烧破了。这一镜头一方面暗示了子之觉醒与独立——独自站在暗夜之中的铁头;另一方面又隐含了子之命运——象征了光明之源的灯笼被突如其来的灾难毁灭。名义之父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光源提供者/精神之父,李国栋猝死在地上,父之形象再一次消失。当吴雷生作为父之形象的继任者重新在场之时,铁头已经完成了子之独立的过程。从孙大龙到吴雷生,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父之形象的叠加和演化,即从陌生之父到衰老之父,再到威严之父。但是其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能够成为子之内心的精神之父。当吴雷生被红卫兵抬走的时候,愤怒的铁头上前解救,这与其说是子对父之拯救,莫如说是一个完成了力量聚集的人对另一个被解除了力量的人的拯救。
  在这样一个类似于西西弗斯式的重复过程之中,建立精神之父的企图彻底地失败了。父亲的形象顽固地在场,又无奈地离去,父亲死了,没有谁是真正的内心之父
  
那么,母亲/女性在哪里呢?
  影片所反映的时代恰恰是高唱男女平等的时代,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能生产,女人能战斗,但这一表述的潜在前提是“女人跟男人一样能生产”,“女人跟男人一样能战斗”,女人必须男人生产、男人战斗的前提下才显示出自己的意义,女人也能。她们必须得到父权/夫权的庇佑才能得以成为女人。陈树娟的三次婚姻,也是她被三次摆放/安置在男性羽翼之下的记录。在她的第一次婚姻结束之后,甚至连她的大姐,一名纯粹的革命战士都要求她考虑自己的将来,建议她和李国栋结婚。影片中虽然也流露出了李、陈二人之间的情感,但更多的色彩却是李国栋以此来赎罪,获得自己良心的安抚。一方面,陈树娟是道德交易的筹码,是李国栋自我救赎工具,另一方面,又是被救赎的对象,是必须一个男人的帮助以度过艰难时世的弱者。当她开始第三次婚姻的时候,这一地位的标志变得更加明显。她和吴雷生的结合,只是为了找一个在动荡和艰难之中的安身之处。她甚至只是承担了一个保姆的角色(铁头的台词)。在影片结尾的时候,陈树娟曾试图从红卫兵手中解救吴雷生,但这并不能说明是她的独立与意志,恰恰相反,陈树娟声嘶力竭地喊叫:“你们不能抓他!他是一个好人!”这样的喊声之中包含了道义的成分,但更多的却是对于一个男人的感恩。
  影片中还提供的另外两个女性形象,一个是陈树娟的大姐,另一个是陈树生的女友。前者的性别认识非常模糊,革命战士的耀眼形象掩盖了她的性别。而后者因为拒绝与首长跳舞,而被打成反革命分子,从而清理出阶级队伍,被捕入狱,不仅不能成为一名女性,甚而不能成为一个人。
  《蓝风筝》的导演田壮壮说:“中国电影的人文传统很不深跟这几次文化运动有关,很多人文传统的改变不精准不精确,很多作品忽视了主体,关注人的时候不去关注他在社会中的位置,而找不到这个,就拍不出你希望的东西。”然而主体何在?人又何在?


禁映原因:
蓝风筝是第五代导演执导的电影当中最直面政治历史的一部作品,但由于影片有香港及日本资金,故得以日本影片名义参加国际电影节。曾获日本第6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最佳女演员奖。但由于中国电影代表团为此愤而退出东京电影节,因此该片与导演所受到的处罚最为严厉。57个城市放映的机会,这并非因为它通过了审查,而是被当作大毒草,供全国人民批判之用。寒啊!!!!!!!!!!!!


《霸王别姬》

年代:1993年
出品单位:北京电影制片厂
汤臣电影事业有限公司
出品年代:1993年
编剧:李碧华、芦苇
导演:陈凯歌
演员:张国荣 巩俐 张丰毅 葛优

影片简介
1924年冬天,9岁的小豆子,被作妓女的母亲生生切掉右手上那根畸形的指头后,进入关家戏班学戏。戏班里只有师兄小石头同情关照小豆子。
十年过去了,在关师傅严厉和残酷的训导下,师兄二人演技很快提高,小石头取艺名段小楼,演生角。小豆子取艺名程蝶衣,演旦角。俩人合演的《霸王别姬》誉满京城,师兄二人也红极一时。二人约定合演一辈子《霸王别姬》。
段小楼娶妓女菊仙为妻,依恋着师兄的蝶衣,心情沉重地来到师兄住处,把他用屈辱换来的、师兄向往已久的名贵宝剑赠给小楼,并决定不再与小楼合演《霸 王 别姬》。在关师傅的召唤下,师兄二人再次合作。
抗战胜利,国民党伤兵大闹戏院,抓走蝶衣。为救蝶衣小楼和菊仙四处奔走。但由于误解,师兄二人再度分手。
文化大革命中,段小楼成了牛鬼蛇神。在造反派的威逼下,师兄二人相互揭发“罪行”。菊仙承受不了打击,上吊自尽。
打倒“四人帮”后,师兄二人在分离了22年的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唱罢最后一句,用他送给霸王的那把注满他感情和幻想的宝剑自刎了,蝶衣在师兄小楼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也结束了这出灿烂的悲剧。

获奖情况:
荣获第46届法国康城国际电影节《金棕榈最佳影片奖》
   荣获第五十一届美国金球奖《最佳外语片》
   张国荣荣获1994年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男主角》
   陈凯歌荣获日本影评人协会《最佳外语片导演》
第四十七届英国电影学院奖最佳外语片奖
国际影评人联盟大奖费比西奖
法国电影恺撒奖最佳外语片奖片最成功的代表作之一
第七届台北电影奖商业映演类大陆电影推荐奖(1994)
第三十八届亚太影展最佳导演(1993)
第三十八届亚太影展最佳剪辑(1993)

记得张国荣在嘎纳受到最佳女主角提名,并以一票之差与影帝擦肩而过

各类影评:
陈凯歌选择中国文化积淀最深厚的京剧艺术及艺人的生活来表现他对传统文化、人的生存状态及人性的思考与领悟是很聪明而独到的。《霸王别姬》一片深刻地挖掘了中国文化历史及人性,影像华丽,剧情细腻,内蕴也更为丰富深广,银幕影像的张力更具历史深度。
                       ——国际影评联盟评委
很多大导演都拍过同性恋题材的片子,这些严肃的艺术家并非猎奇,而是因为他们探索人性找到了一个新的现实的起点,因为艺术关注的是人类视野之内的一切事情,对于艺术来说,从来没有表现的盲区。在《霸王别姬》里,同性恋题材的展现可以视为电影艺术对世俗禁区的突破,也可以反过头来,视做社会开放所带来的边缘空间的进一步扩大。无论如何,华语同性恋电影的国际反响之强烈,所体现的异质的声音之高扬,必将带来传统行为方式与道德观念的裂变,对社会的进步和人与人的和谐共处都会起到推动作用。
                ——《新闻周刊·让爱变得真切勇敢》
《霸王别姬》的成功来自故事,来自人物,来自导演,来自戏里戏外不能分割的爱恨纠缠。这样的电影看一次就是一次消耗,回头张望自己和命运的连接时,前生来世的惊觉轮回是不能用言语描述的。
                   ——台湾青年网络作家 藤井树
这是中国电影史上的一个新高峰,也是中国电影史上的旷世巨作。
                        ——《纽约时报》


在中国这么一个拥挤的国度里,连悲剧也是闹哄哄的。也许我们也就只能在沉溺于那光与影之中时才可以得到片刻的麻醉与温存。
 《霸王别姬》在笔者看来是一部讨论关于迷恋与背叛问题的影片。根据罗兰·巴特论述的直接意指系统和含蓄意指系统的关系,我们似乎可以这样列表图解这部影片。
  能指所指←—— 直接意指
  能指所指←—— 含蓄意指
  在影片中,程由“男儿郎”向“女娇娥”的转变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导演通过小豆子苦苦的纠正一句台词来加以渲染。程自从被送到了戏班其命运便已经被决定了。
  对于这个从妓院里出来的人,他是很难接受一个“女娇娥”的人格的。但他还是被虐待式的纠正了。他被强制性的培养成一种人,但又成为不了这种人。他的位置是错乱的,具体的说是一种性本位的错乱。而对其错乱应附有重要责任的段小楼却不能满足其错爱的需要。这是一种双重的压抑,一种双重的失落。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改变初衷,他依旧钟情于自己的选择。而自己也最终达到了人戏不分的程度,就好似袁四爷的那句:“有那么一两刻,我袁某人也恍惚了起来”。但程的钟情得到的却是背叛,先是小楼后是小四。就这样一个是重铸其人格的人,一个是自己对其有过救命之恩的人先后背叛了他。

  至此我们已经看出了陈凯歌的态度,这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犀利无情的嘲讽。
  菊仙,小楼,蝶衣其关系的分崩离析是由小楼的背叛开始的。其结局是菊仙自缢,碟衣自刎。这一结局不能不说是令人震惊的。这让人十分丧气。因为我们看到他们一起走过了军阀时期,抗日战争。却躲不过“文化大革命”。这也是对“文化大革命”力透纸背的批判。
  在影片中菊仙可以说是一个重要的符号,她起着穿针引线的作用。程段之间的矛盾是由其而起,但这个人物比较单纯,她只是深深的爱着小楼。在剧中除了穿针引线的作用外。另一个重要的作用便是表明命运的不可抗争性。其以妓女之身从良,复以妓女之身自决。完全应证了老鸨那句:“窑姐就是窑姐,这就是你的命”。也对照了关师傅那句:“人终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抵不过天命”。也许就是这么的让人丧气,通过影片我们终于明白了:除了自决,你永远无法决定你自己的命运。


禁映原因:
《霸王别姬》是陈凯歌电影创作中的一个转折点。这部影片为他赢得了戛纳大奖,但也宣告了第五代文化反思时代的最后终结,第五代全面转型基本告一段落。本片之所以在大陆未能公映,与其所展现的京剧名角在文革期间惨烈的屈辱史不无关系。这也是九十年代“反思电影”所遭逢的共同障碍,而影片流露出的几分同性恋气息也使其在当时受到排斥。